许凤的公公在粮库工作,就那么巧他家住在粮库的正对面。粮库附近饭店、招待所、商店都有。
粮库前面是一条非常宽大的马路,现在那样平整的路也只有像粮库这样的单位有,就是方便来回的运输。
许凤在家看孩子,没事儿就抱孩子站在家后门看来往的车,她也不是光看热闹。
从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话语中总是能抓到一些消息。这让她很兴奋。
特别是在赶集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卖东西的人,她还看见在粮库附近偷偷做小买卖的人。
她公公喜欢喝酒,总是要弄些下酒菜的。所以那些卖吃的一来,她婆婆就会去买回来一包炒花生啦,一小碟小煎鱼啥的。
许凤觉得她也行。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男人刚走,孩子还小,和婆家的关系还有待观察。
苏秋月对这个表姐真的是佩服的不行了。不仅仅是看得远还有魄力。
一个女人拉饥荒买房子,可不是一般人。
“分地?归自己?那是好事儿啊。”苏秋月假装惊讶的说。
“是啊,干多少收获多少都是自己的了。”许凤高兴的说。都能揣自己兜里,那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方法能挣钱,还能把钱揣自己兜里。日子只能越过越好,总不能越过越差吧。
“所以啊,我说再等等,我再看看。”许凤有点激动的说。
“行,咱再等等我支持你。”
“对了,明年新月就要考大学了吧。你用不用去看看?”许凤突然想起来问。
“去看一趟,不能总去。怕给她压力。考不上再考呗。她又不是知青以后没机会了。”苏秋月还是能看得开的。
“你说这个真是,咱们还有条件,能再考两年。比那些结了婚的知青强多了。
也是高考后,那些个陈世美闹得,现在结了婚有孩子的不让参加高考了。
那也打不住,那些闹离婚的多了。”
许凤叹气,谁能想到呢,好好过日子一个高考,多少家庭就散了。
苏秋月不想说这个,这个没法说,人各有选择,她们也解决不了。赶紧转移话题。
“大姐,你就吹吹耳旁风大姐夫就听了?”苏秋月忍不住问。
“傻吧,要真那样我也看不上他。他本来就是个混不吝。从小就是个压不服的野小子。
从小和爹妈对着干,和老是打仗都是平常事儿。他还偷偷的说,挨饿那几年他看着弟妹挨饿不忍心。半夜偷偷的到粮库里挖老鼠洞,上仓库的房檐掏鸟窝。
然后从上面摔了下来,十多米啊,得亏没摔坏。掏出来的粮食他们家吃了两三个月呢。”
许凤给苏秋月讲王铁军小时候淘气的事情,苏秋月不得不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那个王铁军竟然能想到粮库的老鼠和家雀肯定窝里有粮。还能掏出来粮食,都不是一般人啊。
“大姐,你房子看好了吗?”苏秋月问。
“没有啊,就是听到有消息了。现在还没到谈分家的时候呢。等到时候再打听就行了。”
许凤还是那个心大的样子。家里这都翻了天了,要是让她公婆看见,肯定得气吐血。
“行啊,到时候买房子没钱找我啊。我有。”苏秋月小声的说。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有。”许凤也笑了。
姐妹俩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苏秋月把大表姐送上班车才回医院。
大表姐回家肯定后面还会时候闹呢。
苏秋月送走许凤没两天,就开始上夜班儿了。其实现在上夜班还挺舒服的。
值班室里有床有被子。医院也没什么病人,她几乎就是在医院过一夜而已。
这天夜里刚睡着,值班护士就过来叫苏秋月,说是有急诊。
苏秋月赶紧起来去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明显是母女两个,苏秋月进屋前往医院大门看了一眼,门口有个人影蹲在那儿。
“病人是哪位?过来我看看。”苏秋月坐下看着站在门口的母女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人上前来。
苏秋月才抬头自信的看看了门口的两母女。
女孩儿有些胆小,半个身子都躲在母亲的后面,低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儿一样。
那个母亲虽然也包的严实,可是眼神总是在四处看,有些警惕的样子。
苏秋月看了一会儿,冲着在门口等着的护士说:
“小冯,应该也没啥大事儿。你是不是都睡着了?别等了,反正我刚才还没睡着,你赶紧回去睡,就这么一个病人,一会儿我就弄完了。”
“哎呀,苏大夫,那多不好意思啊。”护士眼睛还是半睁着的。看见苏秋月笑着摆手,也没客气。
“那我回去了,有事你叫我一声哈。”护士说了一句转身关上门打着哈欠就回值班室去了。
门关上了苏秋月看那母女好像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们谁有啥问题过来看看吧?”苏秋月这才冲着两个母女轻轻地说。
俩母女在那里推拉了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女孩儿才坐下来。
苏秋月拿起笔按照规定要写下患者的名字和年龄。
可是问了两声就是没人回答。
苏秋月只能先让她伸手过来,自己先摸摸脉。手搭在姑娘的手腕处,苏秋月顺嘴就问了一句:
“哪里不舒服啊?”
刚问完,女孩就立刻把手缩了回去,苏秋月也愣在那里。
她没有摸错,是怀孕了。那么强劲有力可不像刚怀孕。而且这个女孩儿看着很年轻,特别的年轻。
“大夫,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们,帮帮我闺女吧。要是别人知道了她就活不成了啊。”
没等苏秋月再说啥,那个母亲扑通一下就跪到苏秋月脚边了。
苏秋月手忙脚乱的赶紧把她扶起来。母女两个就嘤嘤的哭上了。
“大嫂快别哭了,在哭把别人都哭起来了。”
母女俩一听赶紧捂上嘴,也顺着苏秋月的手坐了下来。屋里就是压抑的哭声。
好在母女俩知道自己来干啥的,很快就止住了哭声。
苏秋月也终于能摸了摸那个女孩的脉。
“你几岁了?”苏秋月轻轻的问,女孩儿看着就像被吓到了,她已经很轻的问了还是吓得一哆嗦。
“十,十四了。”女孩的妈妈回答。
苏秋月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能低头板着个脸。
“来过例假吗?”
“没有。大夫没有来过例假,是不是……就不是……”女孩儿的妈赶紧回答,话里满是希冀。
“不来例假也是能怀孕的。这都三个多月了。”苏秋月叹了口气小声的说。
她说完,那个女孩就转头紧紧的抱着母亲的腰腹,把头埋进去不说话也不动。
她妈则呜呜的哭,嘴里一直说着“咋办啊?咋办啊?”
苏秋月叹了好几口气,只能出声问。
“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啊?现在光哭没用啊,咱先把事解决了再哭行不行?”
“不能要,不能要啊。大夫你帮帮我们这孩子不能要啊。”
这个母亲这才哀哀戚戚的说起事情的原因。
她闺女才十四啊。她们大队今年收获特别多。她和她最好的姐妹两家离得不远,但是分的粮食不太一样,就想着换一换。
就让闺女搬了一筐苞米送过去,想着俩家关系这么好应该没啥事儿。
没想到她闺女送去了好久都没回来。两口子四十多岁了只有这么一个闺女。
看天都黑了老两口就沿着去那个姐妹家的路往过找去了。
半路上就听见玉米地里有动静,孩子爹喊了一声,就听见有人被捂住嘴答应了一声,然后玉米地就剧烈的晃动起来。
俩人一下就觉得要出事儿,一边喊一边往外跑,好在离得近,就看见有个人坐在地上掐着躺着的人,看见他们过来提起裤子就跑了。
他们走过去就看见差点没被掐死的闺女,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
傻子也知道出了啥事儿,赶紧默默的流着眼泪抱着吓傻了的闺女回去了。
这个事儿不能让人知道,路上孩子爹特意拿耙子把闺女的裤腿衣服撕扯坏了。
姑娘本身就受了刺激,他爹举着耙子冲她过来就已经吓得哇哇大哭了。
周围的邻居就听见动静了出来问啥情况。天黑看不清楚,两口子说孩子回来路上让野狗撵了,身上受了伤,吓到了。
天色已经黑了,但是也能看见那孩子身上好像被野狗挠破的地方,还有身上像是在地上打过滚的样子。
孩子也吓得哇哇叫,紧紧抱着她妈,谁过去想问问都吓得不行。所以也都没怀疑让他们赶紧回家给孩子收拾收拾。
后来孩子晚上做噩梦,夜里叫唤大家也能理解。
只是从那天起那孩子就不再说话了,谁要是过去说句话都吓得不行。
特别是过了两天,孩子妈那个姐妹过来送东西,孩子爹突然就拿着铁锹追了出去要拍死她。
那个女人吓得哇哇大叫,不明白为啥这样。
“我艹你妈了x!孩子还叫你一声姨,太黑了给你送东西过去,你收了东西摆摆手就把孩子打发了。你就没想过找人送送!
我闺女今天这样都是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周围邻居倒没觉得有啥,夫妻俩四十多了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是农村人,可是也宝贝的很。
这好好的爱说爱笑的一个孩子,一下变成这样,她爹这样也是能理解的。就连她妈都坐在家门口破口大骂,甚至跑到那家门口大声的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原本好好的姐妹就这么掰了,还成了仇人。
可是这段时间,孩子妈就发现孩子不对劲儿,最开始就是呕吐,孩子这段时间吃不好,呕吐的事情经常发生,这孩子瘦再加上冬天穿的多,这孩子受了刺激后总是锁在一块儿,直到那天她要给闺女做衣裳,才发现不对劲儿。
“大夫,这孩子不能留,留下我闺女就完了。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这要是被别人知道我闺女也没活路了呀!”
女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半夜的一点声音都特别明显,只能压抑着声音小声的祈求,眼泪就没有停过。
“那个人是谁知道吗?报警了吗?”苏秋月忍不住问。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啊。报了警就全知道了。那个人虽然没证据但是他爹说像是隔壁屯子的二流子。
就算是他我们也不能说,那个人都快三十了,一个老光棍儿!我闺女才十四。这事儿要是捅出去,我闺女要想活就得嫁给他,不行,不行啊!我闺女一辈子就毁了。
我闺女学习特别好。在她们中学都是拔尖的。他们老师说好好学以后能上大学呢!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大夫!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母亲又一次忍不住跪了下去。苏秋月又是一顿拉扯。
现在对女孩儿甚至女人都是不公平的。这种事儿哪怕是报了公安,为了名声都觉得嫁给那个强奸犯就算是圆满了。
没人想过那个受欺负的女孩儿如何甘心面对一个畜生过一辈子。只看到一个光棍,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要不然还得出去祸害人。不如把那个女孩儿推出去,全了她的名声,也解决了一个祸害人的源头。
牺牲一个女孩儿,别人都能松口气,是个合算的买卖一样。
“可是病例还是要写的。现在先告诉我叫啥名字吗?”苏秋月牙根咬了松,松了咬的。好半天才开口问。
“宋向阳。”
苏秋月刷刷的在登记表上写上信息。
“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叫护士准备手术室。”苏秋月起身去叫那个睡的迷糊的护士。
“小冯,实在不好意思,要是我自己能来我就不叫你了。”苏秋月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
护士进来就看见僵硬的抱在一块儿的母女俩。
“没事儿,这不是有患者需要嘛。”说完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苏大夫需要准备啥你说?”护士问。
苏秋月坐下一边说一边往病历上写诊断。
“农村的卫生宣传不到位,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来例假不正常也不知道。她妈说前一段时间又被狗撵了吓到了。血流不止的。还说有味道,那就是有炎症了。
唉,得抓紧处理一下。
就是我得提前说清楚啊,要是有炎症需要处理,那个处女膜就保不住了啊。”
苏秋月还是那个态度,轻轻揉揉的,但是那两个母女已经僵住了。
“啊?!哎呀,这还怪可怜的。”那个护士一听也是一愣。看见那母女俩的样子也觉得可怜。
“大嫂,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是炎症不处理以后会出大事儿的。没准以后都生不出孩子的。这时候可别光想这处女膜的事儿了,那可没以后结婚生孩子重要。”护士小声的劝道。
他们下乡的时候碰到不少,不卫生,还有一些妇女的炎症不好意思说,小病拖成大病了。
“苏大夫我去准备,你劝劝她们吧。”护士看了那孩子一眼,想着也是倒霉,这孩子估计才来例假啥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