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爷,当晚就被送到了伦敦教会医院,进行急救。
抢救很及时,命保下来了,但命根子没接回去,成了残缺不全的男人。
海爷彻底丧失了海底轮。
玫瑰虽已死,但海爷怒气不消,他更加迁怒陈三,当晚就下命,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陈三!
但这是在天津地盘上,还得经过蕉爷允许。
这一刻,正是6月30号,晚上戌时。
蕉爷苦口婆心,把海爷稳住了:“海爷,且听我一言,陈三答应给我400万,今晚必能送到,钱一到,再杀他不迟!”
海爷无奈地点点头。
两位年过天命的老人相互一望,唏嘘不已。
同病相怜了,海爷断了根子,蕉老二多年不举,这种痛苦,只有他们惺惺相惜。
当天晚上,陈三爷果真送来400万。
第二天亥时,上海的老华爷就到了。
蕉爷、海爷、老华爷在医院碰了面,简单勾兑了一下,决定除掉陈三。
问题恰恰出在这儿!这次碰面,无形中埋了一颗雷。
因为第二天清晨,陈三爷把庞华山反杀了。
形势大变!
蕉老二不得不重新启用陈三爷。
并认可了他和沈心茹交往,接纳了陈三。
眼下,蕉爷要应对上海黑帮,连续三天发电报,谎称老华爷根本没来天津。
但这个事,瞒过谁,都瞒不过海爷,海爷是知道真相的,他在医院的病床上见到庞华山了。
问题严重了,矛盾骤然加剧。
以陈三爷的脾性,他必报玫瑰之仇,一定会灭了海爷。
以海爷的尿性,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定会弄死陈三。
现在是蕉爷如坐针毡了,他必须稳住双方,否则一旦处置不当,青洪帮再趁机来个反扑,就是灭顶之灾。
大人物翻船,也是一瞬间的事。
蕉爷叫陈三爷来到蕉府,一脸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小子手黑,有仇必报,但现在不是时候,绝不能动海震宇!”
陈三爷沉思片刻,道:“爹发话了,晚辈必然听,只是不知缘由。”
蕉爷叹道:“庞华山来天津后,由我陪着,亲自去医院看了海震宇,海震宇知道庞华山到了天津。现在如果我们想蒙骗青洪帮,就必须把海震宇拉过来,和我们站在一起,有海震宇作证,庞华山没来天津,青洪帮或许真的会相信!”
陈三爷想了想,突然一抬头,眼神决绝:“既然这样,我看不如趁机‘做’了海震宇!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蕉爷摇摇头:“陈三啊,以前,你屡战屡败,就是目光不够长远,这个节骨眼上干掉海震宇,我脱不了干系,一个庞华山,一个海震宇,前后来到天津,又都殒命天津,是个人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们有多大实力,能同时跟上海和东北两大帮派抗衡?”
陈三爷道:“那您的意思是,先稳住海震宇?可我和他水火不容,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不干掉他,他随时可能对我下手!”
蕉爷呵呵一笑:“差矣!只要利益分配得当,仇恨就会被掩盖。我把庞华山那一份,让给海震宇!我再做个均衡,和他五五分。而你,是替他赚钱的,他不会因小失大!”
“可玫瑰……”
“陈三你记住!人命并不值钱,古往今来,人命债多了,比你伤心的人有得是,两国战争死那么多人,都可以靠赔款摆平,玫瑰这点仇恨算什么?混江湖的,只求一个‘财’字,只有利,没有义!”
陈三爷听得满心失落,在金钱和利益交换面前,人命就是一缕青烟,风吹即散。
蕉爷瞥了瞥他,道:“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茹茹,而不是玫瑰!”
“是!”陈三爷低头回答。
回到长乐坊后,陈三爷准备立规矩了。
就是这番谈话,让他意识到,尽管做了蕉家女婿,他和蕉爷依然尿不到一壶。
蕉爷是利字当头,如果自己站不稳,有朝一日,照样被抹掉。
他一定要有自己的铁血效忠队伍,只有这样,在关键时刻,才能自保,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快意恩仇,核算血债!
之前成立“水门堂”时,颁布了十大堂规,也即帮规:
一、不准欺师灭祖,凡爬香头者,斩立决!
二、不入二教,凡再拜山门、别有二心者,斩立决!
三、不准奸盗邪淫,凡扒灰倒笼、祸乱兄弟妻女者,斩立决!
四、不准开闸放水,凡私通他派、监守自盗、私闷财产者,斩立决!
五、不准欺压百姓,凡以强凌弱、为非作歹者,斩立决!
六、不准吸食大烟,凡涉烟土者,杖毙!
七、不准私藏枪火,凡私自持枪者,杖毙!
八、不准饮酒烂醉,凡贪杯误事者,杖三十!
九、不准昏睡懒惰,凡日高不起、怠岗误工者,杖三十!
十、不准衣不合体、狂言妄语、绮语两语,凡衣冠不整、胡言乱语者,杖三十!
复次:下不正者,上同罪!
当初颁布这些帮规时,全体人员听得心惊胆颤,心想陈三爷这是玩真的啊,弄得比梁山水寨的寨规还严格。
以前龙海升和潘召也没这么弄过。
虽然小刀会和土匪窝都有门规、帮规,但也就是禁止爬香头、禁止私闷财产、禁止兄弟相欺那么几条。
现在陈三爷颁布的这十大帮规,怎么连喝酒、抽大烟、睡觉、穿衣都管了?
按照这些帮规做下去,岂不个个都成了完人了?
这是黑帮啊,还是居士林啊?
后来,大家见陈三爷也没啥动静,也就散漫了,有人继续喝酒,有人吊儿郎当,男女荷官勾勾搭搭,前辈后辈嘻嘻哈哈,也没见陈三爷责罚谁,大家便认为陈三爷这都是闹着玩的,十大帮规,样子货!
摆设而已!
尤其那些女荷官和女服务员,觉得陈三爷倜傥风雅,绝不是龙海升那种野蛮角色。
她们便更加放肆了。
没大没小,时不时地跟陈三爷开个玩笑。
陈三爷冷眼相观,笑而不语。
陈三爷是读过书的,深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条铁律。
他故意让大家由着性子来,十天之后,算总账!
这叫兵法韬略。
古代领兵打仗的将军,都是先颁布军规,而后就不言声了。
躲在暗处看,就等那些不遵守军规的人犯错误,而后将之拎出来,杀一儆百,震慑军心!
一定要找个出头鸟,砍下脑袋来祭旗,借此人项上人头,稳定军心。
陈三爷就等这个人出现。
常言道:不打早的,不打晚的,专打不长眼的!
自古至今,总是有一些倒霉蛋,不合时宜地犯错误。
这个人出现了,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个人:
柔柔、甜甜、弯头、娇娇、香香、福贵、文昌、德来,还有四大护法里的吴玄通、铁猴子、小骷髅。
除了“赛伯温”李驷梦,那三大护法都犯错了。
潘召手下的四大护法,在“水门堂”建立后,被封为“探花”,级别仅比棍儿和肥牛矮一级。
这十几个人,都认为自己得宠,是陈三爷面前的红人,所以肆无忌惮。
正中陈三爷下怀,就拿这十一人开刀!
7月15日开堂会。
长乐坊、海河十八号、大南门早早关门,对外声称业务盘点。
晚上9点,二百多人,齐聚长乐坊大厅,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陈三爷坐在台前的雕龙梨花椅上,肥牛和棍儿分立两侧,其下是四大探花、八大青衣、十六大白衣。
中间闪出一片空地,两侧和后面的人一层又一层。
大家见陈三爷面带笑容,还以为最近赌场生意不错,要领赏了呢。
全都窃窃私语,满心期待。
陈三爷今晚没穿西服,而是一身青色长袍,封建族长打扮,因为要执行家法。
手执一把白纸扇,轻轻起身,在台上踱步思考。
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陈三爷一驻足,目视众人:“视己有功,得宠忘形,乱我帮规,该当何罪?!”
所有人一惊,不敢再叽喳了。
嘈杂的声音瞬间退去,大厅里死一般寂静。
陈三爷眼皮一挑,目露寒光:“谁犯了帮规,自己站出来!”
所有人,额头冒汗,很多人都没见过陈三爷这番颜色,以往陈三爷都是和颜悦色,书生气浓,这一刻,就像换了个人。
良久,柔柔自己站出来,轻声道:“三爷,我犯了帮规。”
“犯了哪条?”
“昏睡懒惰,日高不起。”
“还有呢?”
“醉酒误事,在海河十八号监场时,言语轻佻,惹得赌客嘲笑!”
“犯了几条?”
“三条。”
“依帮规,该如何处罚?”
“杖责九十!”
陈三爷点点头,猛地一瞪眼:“打!”
人群中瞬间冲出两个荷官,把柔柔一下按在了地上!
同时又有两个荷官从左右两侧奔过来,手里拎着棍子,都是碗口粗的榆木棍,去了皮,打磨得光滑坚硬。
众人大惊失色,这么粗的棍子,别说杖责90下,就是打9下,柔柔这小身板就被打成肉泥了,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