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很谨慎，它一贯以来都是理智的。
    恐怖与惶恐，正在潮湿的空气中酝酿着。
    陆远缓了缓心神，给自己的伤口涂了一点芦荟凝胶，超凡火种的治愈能力，让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处境仍然不容乐观，身后跟着的怪物，开始变多了。
    那一个个的黑影，就像苍蝇闻到了裂出一条缝的蛋，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此刻他看到前方的钟乳石后方，一个浑身青黑色，眼眶空洞的小个子生物，倒挂下来。
    一张血盆大嘴张开，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
    那青灰色的身体，密密麻麻，全都是眼睛。
    陆远冷哼一声，驴头面具闪烁出红光，用出了“精神震慑”。
    从裤腰带中取出一枚飞镖，投掷而去。
    “嗖！”
    小个子生物逃窜了，飞镖打在了钟乳石上，发出“叮”的一声。
    “老猫，刚刚那个东西，真实存在吗？”
    “我觉得，极高概率是存在的……但我不能确定。我的神属性总归有0.1，并不算完全归零，或许只有完完全全的石头，才能豁免精神攻击。”
    【怪】和【魔】，真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天灾了。
    【魔】的强大，是实实在在，能够用肉眼看见的。
    而【怪】的强大，在于它的诡异。
    陆远空有一身本领，却有一种无处施展的绝望感。
    再强大的战士，在【怪】的巢穴当中，也要被这些该死的苍蝇活活叮死。
    好在他的思路依然清晰，脚步依然没有停止，遵循着“一直向右”定律，完整探索着整个洞穴。
    要是发现了，什么怪物老巢，就一把火烧了。
    “这里有充足的氧气，那些怪物的生存，应该也是要氧气的……可氧气是怎么进来的？地下河流吗？”
    “我得搞清楚，【怪】的精神攻击，到底是基于什么而发动的。”
    “如果它随时能让我发疯，它早就让我疯了，没必要拖延到现在。”
    “一定存在着某个我没有发现的机制……”
    他开口道：“你说这里的怪物，是不是里泽文明的个体，转变而来的？每个怪物的能力都不一样，其实我在和整个里泽文明战斗。”
    “有道理。”
    “战友，电磁波就是这里传出的。”老猫忽然道。
    陆远停了下来，检查了四周。
    可是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处相对空旷的地罢了，仿佛从虚空中的某个节点，传来了电磁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可能是异空间中的异空间。”老猫分析道，“也就是空间重叠现象，只是这重叠并不完美，所以才会让少量的电磁波传递而出。战友，你也有异空间的能力，能破解吗？”
    “我试试看。”
    虽然隐藏自己的能力，是战斗胜利的关键，但该用的时候，也只能使用。
    陆远发动了异空间，一层薄薄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的薄膜，把他保护了起来。
    很可惜，他啥都没看见。
    【怪】的异空间，和他本人的异空间，似乎是两个完全平行的能力。
    你不干扰我，我也不干扰到伱。
    按照这种道理，他躲在自己的异空间中，依然是绝对安全的。
    浓浓的安全感迎面而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竭尽所能，思考着对方的攻击机制。
    “现在我身上又没有眼睛长出了……必须要被怪物拍一下，才会长出么？”
    “嗯？”陆远脸色微变，突然发现有怪物围了过来。
    异空间虽然安全，却没办法移动，要是被守株待兔，他逃都逃不掉。
    没办法，他只能取消了异空间，朝着这些怪物一步步走去。
    这些家伙显然极为狡猾，看到陆远重新出现，又远远地逃遁开了。
    它们就像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一对一的单挑，它们不是陆远的对手，但就是这样缠着。
    豁然间，有个小东西从黑暗中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然后快速消失。
    陆远飞起一剑，劈到了黑暗当中，腥臭的血液喷洒了出来。
    “隐身能力……妈的……”
    下一刻，他的手掌剧烈疼痛，那钻头钻肉的感觉再一次传来。
    即便这一排牙齿印，并没有咬穿他精心缝纫的蜥蜴皮手套，但强烈的刺痛让他全身头皮发麻。
    脱掉手套一看，一只核桃大小的眼睛，果然从手掌中长了出来。
    “这他妈玩个毛啊。”
    陆远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他再一次硬着头皮，用匕首把眼球挑了出来。
    血液喷洒，眼球就像弹球一样，掉在地上。
    手掌的神经分布，远远超过了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不停地咒骂那怪物。
    再这样来几次，他自己都要把自己给砍死了。
    不过这一次的受伤，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可能。
    他再一次点燃了脚下的那一具尸体，熊熊的火焰从洞中烧了起来。
    光明短暂驱散了黑暗。
    “在烧完之前，那些怪物短期内不会来了……”
    “老猫，你稍微看着点。”
    “明白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陆远用屁股贴紧了溶洞的墙壁，进入短暂的冥想状态——他开始自我催眠，溶洞长出了一张嘴，狠狠攻击了自己的屁股。
    阴冷的墙壁坑坑洼洼，血腥味与烧焦的气味混搭在一起，说不出的难闻。
    就在那冥冥的幻想中，他的屁股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然后开始剧烈地疼痛！
    陆远睁开了眼睛，往屁股一摸，果不其然，一只通红的眼睛真的从屁股里长了出来。
    “溶洞的墙壁有变化吗？”
    老猫瞪大了眼睛：“刚刚墙壁没有变化……但你菊花长眼睛了啊！”
    老猫大为兴奋：“其他的我不会，割痔疮我手术很拿手，要么我来？”
    它甚至用毛茸茸的爪子，抹了一下那冰冷的眼球。
    “别废话，我终于明白【怪】的攻击条件了。”陆远被它摸地一阵颤抖，“是潜意识，我刚刚深度催眠自己，认为这溶洞的墙壁非常危险，会咬人。”
    “果然，我刚刚靠近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咬了一口，眼球就从屁股上长出来了。”
    “一开始那些怪物的攻击，其实也没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但被咬了一口总归心里不舒服，所以潜意识的不安让这些眼睛长了出来……”
    这个猜想，距离真相不远了。
    “有道理，所以一开始我看不到，你却看到自己有眼睛长出来……是因为你自己吓的。”
    “可是你又操控不了潜意识。”老猫依然在捣鼓老陆的“痔疮”，“就算你认知到了这一点，反而更加不安。这个地方对你来说，简直就是风声鹤唳。”
    “可不是吗……毕竟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它们真能砍下我的头。”陆远苦笑着。
    这真真假假，虚实结合，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哪怕搞清楚了具体原理，还是没有办法避免浓浓的恐慌。
    陆远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刺痛了，好像有一只只的眼睛，就像竹笋一样，要从皮肤下面钻出。
    他连忙按捺住心神，不去胡思乱想，但人类这种生物麻烦的一点就是联想能力过于丰富……陆远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己全身长满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越是这样想，他的全身就越是刺痛。
    这种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嗜咬一样的痛苦，吞噬陆远的神经，眨眼间把他整个人淹没。
    “啊！！”陆远不由得大声咆哮了一声，转过头一看，是该死的老猫，恶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干嘛？吓死我了！”
    “战友，我看你有点神经错乱，于是只能刺激一下你……被我咬一口，不会长眼睛，你放心。”
    陆远等待了片刻，好像真的没长……
    毕竟他的潜意识，也相信被老猫咬一口没什么大事。
    “人类真的很脆弱啊，要是我有个精神能力就好了。”
    “别一天到晚想着，多一个能力……你会复活，老陆，想想你会复活。”
    “……”陆远深深叹了一口，会复活确实牛逼，带来了充足的底气。
    他沉下心，琢磨了片刻，倒是没有立刻剐掉屁股上的眼珠子。
    毕竟屁股距离大脑比较遥远，要是真的犯病了，割掉也比较快。
    他想知道，这眼睛长在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有很多信息，确实只能通过以身犯陷来获得。
    一边用超凡火种提防，一边感知着屁股上眼珠子传来的信息。
    “很奇怪的感觉。”
    这屁股上的眼睛，居然也能感知外界。
    那目光能穿透裤子。
    朦朦胧胧的……
    就好像整个人置身于一片星空当中，那一闪一闪的星星……可能也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数量太多了，可能有上万，数十万之多，甚至给人带来一种亲切的感觉。
    陆远实在是一阵恶寒，连忙晃动了自己的脑袋，维持住清醒的意志。
    开拓者之眼：【一只屁股上的由未知能力形成的眼睛，会让你的精神出现迷乱。】
    【如果你身上长出更多类似的眼睛，或许能看到更深沉的异空间，但它的副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
    【你只是肉体凡胎，不要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就好比麻药吸多了，你一定会昏迷。眼睛的数量多了，你会彻底失控。】
    空间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重影，在电磁波传出的位置，隐隐约约，有着一个洞穴，看得并不清晰。
    那屁股上的眼睛，不断地抽搐，眨眼的速度越来越快。
    陆远咬了咬牙，用超凡火种，把这疯狂的眼球给镇压住。
    “也就是说，只有身上长额外眼睛的人，才能看到额外的东西。”
    “长越多的眼睛，越能够深入深层。”
    “但与此同时，被操控的概率也就越高……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规则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再来几颗？”老猫道。
    “是的，我身上的资源虽多，也不可能无尽地耗在这里。而且，我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陆远的精神状态确实没一开始那么良好了，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越来越浓郁。
    彻骨的阴冷从四面八方涌进了身体里，随时都有怪物从黑暗中袭击他。
    而肩膀、手掌的伤口处，也越发的疼痛了，好像那剐掉的东西要重新生长回来一样。
    那只屁股上的眼睛，传递来大量混乱的信息，让他隐隐有些精神错乱。
    他下定了决心：“来吧，至少还得再来一只眼睛，我才能到达更深层。”
    “弄到你的长毛象上面吧，别再弄到屁股上了。”
    “菊花还有用的，长毛象没用。”老猫道，“那个器官真的没啥用，挥刀自宫反而很方便，流的血不多；另一方面，你不觉得那里长一个眼球，很神奇而且有一点性感吗？”
    陆远实在有些崩溃，他承认老猫说的很有道理。
    那玩意割了不影响行动能力。
    但挥刀自宫，岂不是变成林平之？
    “人死可以，没有鲲不行。”
    “那就弄到蛋上面，你有两颗蛋，把一颗变成眼睛，也不算太监。”关键场合，老猫从不开玩笑，“割了也方便。”
    陆远沉默。
    过了一分钟，他通过自我暗示，蛋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鲜血染红了内裤。
    他体内，又多了一颗怪诞的眼球。
    【怪】的能力，确实可怕，只要认为自己受伤，伤口处就会立刻长出一颗眼睛。
    当然你也可以心志坚定到极点，或者通过某些催眠能力，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免疫这种这种精神攻击。
    但却会永远困在第一层，永远找不到【怪】的本体。
    【怪】不会和克制自己的敌人战斗。
    这确实是几乎无解的能力，只有【魔】这样的异象，才能对抗异象。
    陆远大汗淋漓，缓缓地回过神，他的视野更加恍惚了，整个地下溶洞出现了大量的重影，时不时有黑影探出脑袋，窥探着他。
    “你怎么样？”
    “当了半个太监，不太美妙，但还能坚持。”
    这一次，陆远终于看到了那隐藏着的地下二层，确实是一个更深层次的洞穴，黑洞洞的，仿佛通向无尽的空间与时间。
    “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