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是朱府的三大副都管之一,主要职责是分管府内的杂役,效力朱家也很多年了,如今这东张西望的样子着实让赵不凡很疑『惑』,当即借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遮挡,徐徐跟在他后边,虽说现在不能动用内力对战,但借助黑夜来隐匿行迹还是没什么问题。
没一会儿,钱富来到了别院的偏门处,先是支走了值守的护卫,然后左右观望了一番,突然打开了偏门。
一道黑影迅速从门外的巷子里窜了进来。
钱富看到来人,立刻就拱手拜道:“罗刹鬼大人,眼下朱家人齐聚一堂过除夕,大多数人都在前院喝酒,后院里值守的护卫也都被我支走,正是袭杀那个人的大好时机!”
黑影冷冷质问:“你确定朱家密室里的人就是钟离浩?”
“完确定!”钱富回头打望着四周,压低声音接道:“大半个月前,也就是夜叉鬼大人去城外袭杀钟离浩的第二天夜里,朱安突然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悄悄回来,直接就去了内院,此后朱伯材与朱安在内院待了许久才出来,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却没出来,然后我还发现朱安连续几天都去『药』房领取治疗外伤的『药』,每日还会亲自送食物到内院,刚好够一人的口粮。
因此我敢肯定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就藏在内院,但我也曾悄悄进内院查看过,不曾发现有外人的踪迹,负责打扫内院的丫鬟和仆从也都没见过外人,所以我断定那人就躲在内院的密室里,是由都管朱安亲自负责照料,当时我本来也惊异这人会是谁,直到大人您前些日子让我打听钟离浩的消息,我综合种种线索,最终确信他就是钟离浩!”
黑影听到这些,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就再度出声:“你的推断应该没错,夜叉鬼伏杀钟离浩失败,正是因为朱安那家伙突然赶到,钟离浩也是被他救走,前后正好对得上,不过你现在是否已经找到密室所在?”
“找到了!”钱富躬身点头。“入口就在内院中心的一座假山,进门的方法也已经破解!”
黑影顿了下,接道:“这钟离浩身份特别,事关重大,不然这次也不会让潜伏在朱府多年的你出动,今夜刺杀过后,朱伯材必定雷霆震怒,肯定着手调查,所以你也要做好准备,千万别把自己暴『露』了!”
“罗刹鬼大人放心,属下已有周的考量,朱伯材肯定怀疑不上我!”
…………
赵不凡一直就躲在花园的大树之下,借着茂密的花草隐藏,完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震惊异常。
罗刹鬼?
那不就是童贯麾下鬼卒的三大鬼之一,打死丐帮前任帮主陈应云的那个人?
这么说来,钱富也是童贯安排到朱伯材府里的细作,可钟离浩又是谁?
心中疑『惑』的赵不凡微微『露』头查看,借着偏门外那两个大灯笼的烛光,顿时看清了罗刹鬼和钱富,可惜罗刹鬼黑衣蒙面,只能看到眼睛,看不到样貌。
赵不凡轻轻皱眉,正欲缩回头去,目光却猛然注意到罗刹鬼手里那把剑,眼神瞬间凝住。
那是……
好你个童贯,你够狠,你我之间又多一笔血债!
经过再三比对,赵不凡怒气飙升,若非不能动武,恐怕直接就要冲出去。
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华州那场风波正是童贯麾下的鬼卒所为,一切只因为这个罗刹鬼手中的剑。
当初在华州的时候,赵不凡背着朱琏先后被两拨黑衣杀手伏击,前一波杀手的头领剑法非凡,是史文恭以死断后,他才借机带着朱琏逃走,所以那柄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眼前这人手里的剑正好与当初那把一模一样。
或许天下确实有相似的剑,甚至有同出一源的雌雄宝剑,可那也终究会有细微的区别,不可能连剑柄上的奇特雕饰也完相同,再加上这黑衣人的身高体型和声音也大致吻合,所以赵不凡哪还有丝毫怀疑,完确定这个罗刹鬼就是当初那个杀手头领。
结合当初已知的讯息,他迅速明白了前因后果,眼睛里闪动着骇人的寒光。
如今看来,当初罗刹鬼是为了追杀丐帮帮主陈应云,从而到了潼关附近,但却失去了陈应云的踪迹,此后在寻找过程中碰到了去追折月芝的朱琏,从而推测出我到了洛阳附近,便意欲捉拿朱琏来设局,想把我坑杀在华州,从而引起了华州那场天大的风波。
…………
当赵不凡在心里快速思量的时候,那个罗刹鬼也已经跟着钱富往后院方向潜伏过去。
他因为体内的伤势不能使用内力,所以也不敢妄动,深怕弄出动静让罗刹鬼察觉,所以只能安静潜伏,直到两人离开别院,彻底不见了踪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猛地站起身来。
“不行,我必须赶紧去告诉朱伯材,争取阻止罗刹鬼的行动,虽然不知道那个钟离浩究竟是谁,但从他们的口气来看,肯定是非常重要!”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赵不凡刹那间打了个激灵,彻底僵在原地。
完了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现在不能动武,若是再动用内力打斗,浑身经脉和丹田气海的内伤必然会再度恶化,天知道还能不能康复,甚至可能直接弄到终身残疾,可若是不打,那又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间,他手脚冰凉,背心完被冷汗浸透。
…………
“不要紧张!”朱伯材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刹那间,赵不凡心神一松,苦着脸回转身去。
“岳父大人,你这么神出鬼没会吓死人的!”
朱伯材看着他后怕的模样,止不住地笑了:“你这熊心豹子胆也会知道怕?”
赵不凡连连摇头:“岳父大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眼下夜黑风高,突然来只手搭在肩膀上,谁能不被吓到?”
“不凡,你真的一点内力都不能用了?”朱孝孙突然从院墙与屋檐的夹角里窜出,飞身跃到近前。
赵不凡诧异地望向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孝孙竟然也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朱孝孙微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嘻嘻地说道:“今晚拉着你喝酒,确实也是想跟你高兴高兴,但同样也是要拖住你,毕竟你现在有伤在身,明知有高手要来做客,当然要盯紧你,哪敢让你『乱』跑,如果不小心让你蒙头蒙脑地被杀了,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不凡愕然。
“你们早就知道童贯麾下的人要来?你们知道钱富是童贯的人?你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朱孝孙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接道:“喂!父亲好歹是皇城司的提点,我好歹也是这京城巡检司的都巡检,若是别人大摇大摆地跑到家里来都不知道,你当我们是酒囊饭袋不成?难道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傻?如果想要进朱家,不提前给我打招呼,那是不可能的!”
这口气可是着实有些大,赵不凡顿时翻了个白眼。
“大哥,牛皮可以随便吹,吹破了也还是牛皮!”
“嘿!你还别不信,我跟你说,我……”朱孝孙当场就不干了,捋起衣袖就准备要大侃一通,他虽然比朱孝章年长,但相比起朱孝章的沉稳,他反而有些吊儿郎当,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的花花大少,四处拈花惹草,向来就爱吹嘘。
朱伯材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厉声喝斥:“行了,整天没个正型,先把不凡带回前院!”
朱孝孙显然极度惧怕朱伯材,眼看他脸『色』不好看,当即就不吭声了,讪笑着抓住赵不凡的衣袖就走。
返回前院的途中,赵不凡见他们完没有制止罗刹鬼的意思,心中非常疑『惑』,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不管童贯的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是要杀死能证明你身世的那个人!”朱孝孙小声道。
“证明我身份?”赵不凡疑『惑』地想了想,猛然明白过来,惊愕道:“他们口中那个钟离浩就是当年的八个近卫班直之一?可他已经是目前唯一能证明我身世的人,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死?”
旁边的朱伯材没有打算隐瞒,徐徐接过话去:“你说的不错,钟离浩是证实你身份的重要证人,早前我把他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小庄子里,派了不少高手保护,但鬼卒的人还是找了过来,意欲杀人灭口,让你的身世永远没有明确的证人,至于童贯具体从何而知,目前倒是还不能断定,但钟离浩肯定不能死!”
赵不凡听得满脸『迷』『惑』:“那你们今晚还任由童贯麾下的罗刹鬼行动?”
朱伯材摇摇头,脸上充斥着自信和从容。
“钟离浩早前确实被我藏在后院的密室里,一切事实也正如刚才钱富所说的那样,但唯独有件事他们弄错了,那就是他们小瞧了我,这钱富在我朱府潜伏好几年,我早前也确实没发现,但这次他竟然敢冒头打探,怎么可能不被我发觉,真当我朱伯材那么好糊弄?
何况他童贯既然敢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我自然也能在他身边安『插』人手,近年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致我于死地,我难道就任由他迫害?他麾下的鬼卒里边何曾没有我的人?早前他密谋袭击钟离浩之时,我就得到了密报,所以才让朱安紧急带人去救援。
近日发现钱富是童贯安『插』在我身边的内应,我更是加倍小心,他钱富的一举一动无不在监视之中,今天我更是有意以过年为借口,故意『露』给他们破绽,就是要让他们来我府里杀钟离浩!”
赵不凡听得『迷』『惑』不解:“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杀钟离浩?”
朱孝孙笑着抢道:“不凡,真的钟离浩当然不能死,他可是证明你身世的重要人证之一,但他早在几日前就被我秘密送走,如今密室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离浩,而是杨戬麾下那万花楼的重要人物!”
“不错!”朱伯材冷笑着说:“早前为了更好地隐藏钟离浩,我一直让他装扮成万花楼的重要头目,所以童贯麾下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此刻在密室里的人正是那个真的万花楼头目,而且也被我们下了嗜睡的『药』,等那个罗刹鬼进入密室,肯定会直接把他杀掉,然后迅速撤离,那么……”
赵不凡没等朱伯材说完,目光灼灼地接过了话去:“那么童贯就会认为已经成功击杀钟离浩,所以不再缠着钟离浩不放,从而让他更安地活着!”
“你还真是聪明,但这个计谋可不仅仅是你说得这么简单,我们不但让童贯认为钟离浩已死,彻底放松了警惕,同时也能让钱富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中,我们今后可以通过暗中监控他而得知童贯的更多动向,远比直接拆穿钱富要有用得多!”朱孝孙得意地补充了一句。
赵不凡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也是非常高兴,当即感慨地赞道:“有你们在我身后,真是让我有了十足的底气,若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真是难以成事!”
“行啦!一家人说那些岂不生分?”说着,朱孝孙挽住了赵不凡的肩,挤眉弄眼地说:“我说的对吧,太子殿下?”
“孝孙!”朱伯材沉声喝斥,脸上隐有怒『色』。
朱孝孙吓得瞬间收回了手去,讪笑着道:“我就开个玩笑,有外人在肯定不『乱』说!”
朱伯材瞪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而望着赵不凡道:“童贯近些日子的作为,总让我感觉他不仅仅是要让你身世不能揭开那么简单,因为他根本无法断定我手中究竟有多少可以证明你身世的证据或证人,那么以他的习惯,怎么会这么不惜一切代价?他即便杀了钟离浩,怎么确定我手中没有别的证人?所以我总觉得他还有另外的目的!”
“什么目的?”赵不凡皱眉。
“我现在也说不好!”朱伯材低头沉思,脸『色』前所未有地郑重:“总之我认为你在短期内绝对不能公开皇子身份,不然必定要出事,而且我觉得皇后近来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似乎有些怀疑你身世的真实『性』!”
“皇后?”赵不凡突然有种深深的失落感,苦涩地撇着嘴:“怀疑?为什么?”
朱伯材摇头,悠悠叹道:“我也说不好,但我能肯定,你早前选择没有揭『露』身世是对的,因为我们都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杨戬自从当初伏杀你失败后,为什么长达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行动?他们这么久难道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