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稀稀,芳草萋萋。
披甲持枪的赵不凡迎风伫立在山岗,其身后是史文恭、苏定和索超,再后则是五百精骑,他们都是李邈的嫡系,不仅武艺过人,而且久经战阵。
不多时。
一员哨骑飞奔而至。
“报!”
“讲!”赵不凡沉声接口。
“回禀赵知寨,押送粮草的辽军大约有一千精骑,步兵也不下两千。”
“这么多?”索超有些吃惊。
赵不凡轻轻摆手:“再探!”
“遵命!”
哨骑应令而去。
苏定回头看向赵不凡,神色略显犹豫:“单是步兵运送还好,但辽军有千余骑兵策应,此番劫粮恐怕不易。”
“兵不贵多,贵在齐心,悍不畏死,我们绕道百余里来这里,难道因为对方人多就无功折返……我意已决,休要多言,再有惑乱军心者,斩!”
赵不凡领军的时候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李邈派来的监军心生不满,禁不住黑着脸插话:“赵知寨,你建议袭取辽军粮道,李大人同意,还派给你五百精骑,本是信任你,但你明知不敌却偏要送死,岂不是辜负李大人的信任?辽兵战力本就比我们强,以寡敌众,如何能敌?”
赵不凡回身看着他,语气非常严厉:“曾监军!你身为监军,李大人是派你来协助我,而不是动摇将士的意志!”
“我有挟制你的权力,你是在叫大家送死。”曾监军怒道。
赵不凡心里很愤怒,劫粮本就是搏命的选择,值此生死边缘,将士出现胆怯便必败无疑,而且此时已深入敌后,不战而退会促使将士害怕,人人都想着赶紧撤,是时若遇到堵截会很快崩溃。
自幼孤苦的他虽然没有读过太多兵法,但见识过很多人心深处的恶劣,而且随着经历的事增多,他渐渐觉得大宋朝廷的软弱态度造成北疆将士没有自信,他们打从心底里害怕辽军,张口闭口就是辽军很强,未战先怯三分,缩手缩脚,打起来的时候便越发觉得自己弱。
经过多次与辽军交锋,尤其是见识过折家军的精气神之后,赵不凡渐渐认为,辽军固然有优势,但劣势也多,而且同样会溃败,同样会害怕,跟宋人没有本质区别,因而很忌讳北疆将士在临战时怯战。
“曾监军!我再次申明,我才是此行的主将,我的命令就是最终决定,你只负责协助我!”
“赵不凡!李大人爱惜你的才华,因而嘱咐众人敬你三分,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曾监军当众怒斥主将,瞬时令史文恭和索超等人面露不满,他们深知主将若失去权威,深入敌后的将士便会不听号令,导致灾难性的结果,而赵不凡的眼睛就更是寒光闪烁。
“曾监军!我最后提醒你,虽然你官阶比我高,但我是主将,如今也是在敌后,不是在大营!”
“赵不凡!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你不过是一介武夫,连进士都没有考过的蛮人,也敢跟我在这里争,你懂诗么?你懂词么?你懂治军之道?你懂治国之道?”
“我确实不懂。”
赵不凡气得笑了,但曾监军的气势却越发狂傲。
“不懂就不要张狂,大宋是文人的天下,你这等武夫好好回家读几天书,等你考上进士才有资格跟我争,不过看你的蛮横模样,恐怕也没什么希望,真以为自己会射几支箭就了不起么……众人都是看在李大人的面上才对你客气几句,不要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
赵不凡盯着他半晌,猛然震声大喝:“动摇军心,如何论处?”
“斩!”索超怒吼。
“你……”
曾监军瞬时惊得瞪起眼睛,但他尚且没能把话说出来,赵不凡已经一枪把他刺个透心凉。
不消片刻。
曾监军直挺挺地摔落马背,他至死都没想到对方敢直接动手。
赵不凡冷着脸抽出铁枪,杀气腾腾地看向远方五百将士。
“弟兄们!李大人授命我等奇袭辽军粮道,虽然危险,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赵不凡自己尚在此地,岂会拿性命当儿戏,只望弟兄们看到我冲到哪里便跟到哪里,死也是我先死!”
他一边喊话,一边取下了挂在马鞍的酒壶。
“早在临行之前,我请弟兄们都带上一壶酒,便是因为我早知此行有危险,但你们都是李大人麾下最精锐的将士,我坚信你们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抗辽,我更坚信你们是最勇敢的勇士,最勇敢的兵将。
你们问问自己,是否希望自己的女人被践踏!你们问问自己,是否希望自己的财富被掠夺!你们问问自己,是否希望眼睁睁看着老父老母被辽人肆意杀戮!我们要告诉辽人什么是勇士,令他们在我们的战刀之下哭泣,令他们在我们的战刀之下忏悔!”
话音落下,赵不凡猛然举枪高呼。
“大宋男儿!永世不屈!”
“大宋男儿!永世不屈!”
五百精骑的斗志被点燃,瞬时便发出野性的嘶吼。
赵不凡拍开酒壶遥遥致敬。
“弟兄们!敬你们一杯!愿你们都活着!”
“愿将军活着!”
几百人满含热泪,齐齐举起了手里的酒壶,便是史文恭和苏定也激动到虎躯轻颤。
一壶浊酒,泪洒疆场。
赵不凡畅快大笑,犹自挺枪高呼。
“弟兄们!杀!”
“杀!”
数百铁骑跟着他徐徐前行,不多时便出现在辽军眼前。
凄厉的号角随之震响,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两支铁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砰!”
激烈碰撞的铁骑犹如两股海浪在奔腾翻涌。
身先士卒的赵不凡履行着他的承诺,径自朝着远处的中军大旗奋勇突进,使出罗家枪法的他便好似催命的判官,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他枪下,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贯穿。
“嗤!”
一柄弯刀砍到他的左肩,且划破肩甲割裂了他的胳膊。
“庄主!”
“赵大人!”
不远处的史文恭和索超急欲过来救援。
赵不凡顺手洞穿来人,继续策马狂奔。
“不用管我!大旗!辽国的中军大旗!”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因为此刻的他就是宋军将士的魂。
辽将的铁矛击打到了他的护心镜,他仍旧奋勇直前。
辽兵临死的反扑割裂了他的背甲,他仍旧面不改色。
遭受多处重创的他感觉此战不顺,担心自己战死,便对着身旁协同作战的索超大声嘱咐:“我死之后就由你顶上,先杀退辽兵,再火烧粮草,然后一路往西撤退。”
“好!”
索超挥舞着流星战神斧暴喝出声,端是凶煞狠厉。
不多时。
赵不凡的战马承受不住他过于剧烈的搏杀,前腿突然软倒,那巨大的惯性瞬时便把他甩出数丈,直直落进辽国的步兵军阵。
霎时间,几十把长枪和利矛从四面八方凶狠袭来,迫使他时而纵跃,时而翻滚,堪称险象环生,史文恭和苏定意欲救应,又被层层辽兵堵截。
还有十米!
只差十米!
纵然身陷重围,赵不凡仍在喋喋念叨,而且不断朝辽兵的中军大旗靠近。
“嗤!”
一杆长矛刺破了他的左肩。
他怒视袭来的辽将,左手抓住对方的矛颈猛力前冲,逼得辽将不断倒退,趁此时机,他功运右手一枪穿透辽将,反将其挑到半空狠狠砸向围拢过来的辽兵。
眼见周遭辽军纷纷避退,他果断催动轻功窜上辽军的战车,先是一拳击飞来不及反应的掌旗官,同时又顺势劈断中军大旗。
辽兵被他的悍勇震慑,皆是围在战车旁边不敢贸然上前。
赵不凡快速环顾战场,猛然高举长枪厉声大喝。
“敌军令旗已毁!大宋勇士何在!”
“杀!”
大宋铁骑彻底沸腾,犹如山崩海啸般汹涌压向辽阵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