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芝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她在合适的年纪读书,在合适的年纪工作,又在合适的年纪结婚,最后在合适的年纪生下了孩子。
她的丈夫是一名拥有编制的公干,工资高人也出息,除了经常不在家以外,好像没什么缺点。
别人都说,秦芝很幸运。
因为她明明除了长相漂亮以外一无是处,却还是找了一个好老公,过上了吃喝不愁,有钱有闲的好日子。
因为她第一胎就是儿子,不必再经受婆婆和老公过多的苛责。
因为她儿子也懂事,学习成绩好不用她操心。
可是,秦芝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自己明明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倒霉蛋。
因为漂亮的脸蛋,从小大到不管她把学习、工作做得再好,别人也只会说起她的脸,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来不好听的非议。
当然,秦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确实因为漂亮得到了一些好处。
但是往往得到的都是小便宜,吃的却都是大亏,有什么用呢?
秦芝还对那些源源不断地追求者不厌其烦,因为她明明每一次拒绝的都很清楚,但那些男人却都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说了不喜欢不合适他们就是听不懂,不要就是不要,为什么那些男人听了这些话反而更来劲了?
秦芝不懂甚至厌恶至极。
因为当她想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倾诉这些苦恼时,她们居然还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是一群煞笔。
所以秦芝后来干脆不再和这些人来往了。
后来的后来,秦芝实在是被家里催的紧了,她在母亲一遍遍或是威胁或是哭诉中妥协了。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有谁家没结婚啊,你一直不结婚,是想让我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吗?你是想让别人都说我们家的闺女嫁不出去吗!”
“你不结婚以后老了谁照顾你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是以后家里没个男人支撑着遇到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妈也不是逼你......”
这样的话秦芝听的太多了,连自己都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叛逆了?
秦芝带着对美好婚姻的期待步入了新的家庭,可惜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一开始这个是她丈夫的男人还会伪装的温文尔雅、细心体贴,后来可能时间长了,他就不装了。
他将对外的不满一次次地发泄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好像在打仇人一样的殴打着自己的妻子。
甚至因为自己的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变得多疑,他将秦芝牢牢控制在这个几十平的家里,不准她出去工作、不准她出去社交。
秦芝既害怕又愤怒,她不断地叫喊着离婚!我要离婚!
可是这个男人却不肯放过她。
他总是先跪在秦芝的面前狠狠地抽自己巴掌,然后开始认错,甚至还会磕头祈求秦芝的原谅。
如果秦芝态度软和下来,他就喜笑颜开再给点甜头。
如果秦芝态度坚决冷硬,那就是一顿更狠的毒打,他会立刻将刚刚抽在脸上的巴掌,变本加厉地返还在秦芝身上。
她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求助于母亲。
母亲说:“过日子嘛,女人都是这样的过来的,忍忍就好了。”
母亲说:“这样吧,你们赶紧要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骗子。
明明结婚之前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骗子。
明明生了儿子之后也不会有好日子。
好在后来在丈夫被外派工作之后,秦芝的日子真的好过了许多。
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有新的问题——那些永远管不住嘴、不盼着别人好的邻里。
但是这些秦芝都不在乎,因为比起之前的那些痛,这些东西再也不能伤害她了。
真正能伤害她的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冷漠的目光。
是儿子在她被丈夫毒打时,做做样子地阻拦。
是儿子从不为她说半句话的沉默。
秦芝劝慰自己孩子还小不懂事,可是她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颗心好似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不受控制地向着黑暗幽深、寒气四溢的冰窟窿里坠去。
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至全身,最终让秦芝在那场只属于她的暴风雪里,彻底消失了踪影。
秦芝认识了一个新搬来的男邻居,这个男人虽然不如自己的丈夫有出息,也不如自己的丈夫的那张皮囊。
但是至少不会打她,至少会关心她、爱护她,至少后来每次孤立无助时,都是他在。
所以秦芝出轨了,因为她想再试着找一找真正爱她的人。
然后秦芝也没想到她的人生出错率这么高。
因为当她某一天提出想要和男人结婚时,男人拒绝了。
她从男人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重新开始审视这个过去她所熟悉的男人。
然后秦芝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中无比清晰地写着一副上下联。
上联:你就不配跟我结婚
下联:但哥可以陪你玩玩
秦芝立刻就从床上下来,然后坐到梳妆台上,开始用卸妆水擦拭着自己因为刚刚的亲密行为而花掉的口红。
然后,提出了分手。
男人听到这话的反应似是运筹帷幄地笑了笑,然后他一言不发,只是开始向秦芝展示自己手机里两人往日的亲密合照。
秦芝愣了片刻,她的脑海中想起了很多很多,最后停留在儿时母亲在她留下的那声叹息——
“怎么就是个女孩呢,只怕要吃很多苦了。”
原来当时母亲说的不只是她自己啊。
秦芝朝着镜子中的自己扬起一个美艳的笑容,然后娇笑着再次投入男人的怀中。
最后,秦芝成了杀死自己儿子的从犯。
成了杀死自己奸夫的嫌犯。
成了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
最后的最后,秦芝躺在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液里,成为了自己。
她是秦芝,不再是谁的妻子,不再是谁的母亲,不再是谁的女儿。
只是秦芝,
她只是秦芝。
我与我周旋已久,宁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