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她眸中是被非礼后诧异的警觉。
他眸中没有因非礼而不耻,反而溢满欣喜和悲伤。
欣喜和悲伤?
为什么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能同时盈在那好看的眸中?
那层朦胧的水雾遮挡不住那瞳中欢喜的光亮。
那水雾越发浓烈,汇聚成一滴荧光从眼角滑落。
叶子晴愣愣地抬起手,抚上那温润的脸颊,那滴泪珠瞬间挂在她的食指之上。
来不及缩回,就被一只大掌捏住。
手背温度传来,叶子晴惊得大力挣脱开手,脚下蓦地后退几步,离开了苏长风的怀抱。
她攥紧藏在身后的手,皱眉看向苏长风,满脑的不可思议。
她刚才是不是中邪了?
苏公子垂眸看了下他停在空中的双手,视线才缓缓转过来。叶子晴瞧着,张开嘴,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刚才窝在苏公子的怀中,苏公子似乎还亲了她的额头。
但是,她也摸了苏公子的脸颊。
这,算哪个吃亏了?
还是扯平了......
叶子晴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茫然,脸颊也开始热烫起来。
她脸上泛起微红,一双明眸慌张地看过来,又忽得躲闪开去,苏长风瞧着叶子晴娇俏可人的模样,心内软得如化开了一摊温水。
他朝她笑得温润,却是盯着她一言不发。叶子晴突然灵光一闪,激动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芸萱!”苏长风答。
心脏猛然一缩,叶子晴后退一步,浑身戒备问:“你是谁?”
除了重生中剑醒来后,母亲神志不清时唤她“芸萱”,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唤她了!
能唤她“芸萱”的,多半只能是——云晟的人!
祁州断崖再现。
云晟的人也恰巧出现......
叶子晴心惊得不敢接着细想,她直直地打量着苏长风,等着他回答。
苏长风不知叶子晴为何突然似对他起了敌意。明明刚才她瞧他的眼神乖顺,怎的他唤了她一声真名,她竟用见到仇人的目光凝视着他?
叶子晴脚下后退一步,苏长风敛了笑容,茫然不已。
“你到底是谁?”叶子晴又往崖后退了一步。
“小心!”苏长风抬起手,出口提醒。
叶子晴瞧了眼那伸在空中的长臂,又望向手臂主人的眼。那眸中满是担忧之色,不似有假。
她回头看了一眼崖壁,绕开苏长风的手,侧身往山这边狠挪了几步,面对着崖壁。
苏长风跟着转过身来。
见叶子晴退到安全位置,他呼出一口气,嘶哑道:“我是,苏——琼——枝!”
他是想让他的公主忆起他。
但,不是由他来告诉她,他叫什么!
苏长风,只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名字而已。
“唤作忘忧草,相看万事休。若叫花有语,郤解使人愁。”
“琼枝”明明是她给他取的名,为何她却先将他忘了?
他曾告诉她,她名中的“萱”字,本意萱草,又名忘忧草。他把忘忧阁开遍了丰岚和云晟,妄想着有一天她能主动寻来。
可是,她全部忘记了!
她现在用看敌人一般的目光注视着他,质问他到底是谁?
苏长风心下疼得仿若被无数只猛兽撕裂一般,却依然倔强地想让他的公主能主动忆起他。
“我问你真名?”叶子晴再次后退。
苏长风向她缓缓靠近,又念了一遍,“苏——琼——枝!”
“苏琼枝?”叶子晴皱眉复念,正欲思索,突然听得远处叶子汐一声唤,“姐姐!姐姐在这!”
她蓦地转头去看,叶子汐在不远处侧身朝着后面的丰玉砌招手。
感觉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叶子晴又倏然转过头来,苏琼枝一双锦靴缓缓朝她走来。
是了。
他服饰华丽贵重,出手阔绰,气质更不似普通的商人!
“你不要过来!”叶子晴大喝一声。喊完,她转身就朝着叶子汐他们跑去。
至叶子汐身边,叶子晴一把拉住叶子汐的手,拽着她跟着一起跑,“走!我们回家!”
叶子汐不明所以,怕摔着,小脚跟着迈得飞快,边朝丰玉砌大喊:“祁玉哥哥!姐姐说回家!”
丰玉砌见叶子晴拉着叶子汐跟逃难似的越过他身边,往下山的路狂奔。他立住脚步,抬眸去看崖上。
那病秧子立在崖上,呆呆注视着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轻哼一声,丰玉砌转身跟上叶子晴和叶子汐。
叶子晴只看到那走过来的锦靴,却没见那靴子的主人、苏长风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公主视他如敌人,避蛇蝎一般逃离。
就算告诉她他叫苏长风,那又如何,她若还是忘了他呢?
母亲曾说他性子温顺木讷,沉默寡言。芸萱却是活泼跳脱,伶牙俐齿。
他们性格截然相反!
那时,母亲就常劝说他,让他改一改木讷守礼的习性,要多哄着些芸萱妹妹。
芸萱却说他们正好互补。琼枝哥哥不用改变什么,她嘴甜,她定会哄着琼枝哥哥。
那时......
终究没有那时!
他的公主已没有了踪影。
苏长风转过身来,朝崖壁走了几步。
呼呼的风声自那深不见底地黑暗席卷而上,吹得他心尖冰凉。
他抬眸远眺。
天边暮光四溢,浓云欲坠,橘黄晚霞蹁跹而至,落在漫山嫩芽之上。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捏紧双拳。
自她消失,他心心念念了十年!
不顾外祖父四年的劝阻,寻了她六年。
她真真实实的在他面前。
他决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