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难查,失速小车司机自己也撞得够呛,正躺在医院抢救呢。
这确实是一件很寻常的交通事故。
孙书记伤的不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康复并恢复工作,几乎不可能。
虽然独木难支,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广林也只是唏嘘了片刻,开始认真地和姜奎讲起了手中的证据。
“第一份到第四份材料全部涉及经济,总的涉案金额有一千四百多万。
其中,光是西陵市局换装的服装定制采购这一块,就有九百万。
这一块的招标投标制度,也仅仅只是走过场,其实是朱启明指定服装厂家后,开始邀请几个其他服装生产厂家来陪标的。
剩下的五百多万,也全都是服装生产这一块的,都是朱启明亲自向其他单位一把手打招呼后,由同一个厂家中标的。
这些单位有西陵人寿、西陵电力局。
这个案子的侦办方向就在那个服装生产厂家的业务员身上。
当然,最近一两年里头西陵市国有五大银行,以及西陵市的两个三甲医院都在突击换装,这里面一定有朱启明的运作。
确实的证据,要靠督查组自己想办法了。”
姜奎笑着说了句,“看来,朱启明这家伙在经济上还算清白啊!”
刘广林摇了摇头,“不可能!西陵市的几个大型餐饮娱乐公司,背后的靠山都是他朱启明。
具体朱启明是怎么抽水的,我们不清楚。
而且,经济上的问题其实很小,重要性可以忽略不计。
朱启明的问题出在工作作风上,他的作风很大,远远不止简单粗暴。
我举几个小例子,你就能大概明白严重性。
一次他醉酒了,去小町分局检查工作,分局的一位副局长因为起身迎接的动作慢了一点,被他扇了好几个耳光,大骂其不长眼。
当时用力很大,真的把那位副局长的后槽牙给打掉了。
后来更是多次在大小会议上,把这位副局长作为‘不懂规矩’的反面典型,反复呵斥谩骂。
他的办公很有特色,直接在酒桌上办公。
朱启明往桌上一坐,干部们按照职务大小排队,口喊‘老板’给他敬酒。
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开始谈事情,主要还是骂,然后随意安排。
所以,市局大楼的装修就很有意思了。
搞了好几个大包厢,名称取的也应景,‘议事厅’、‘聚义堂’什么的应有尽有。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朱启明搞的‘机构改革’,彻底破坏了监督体系。
撤销了各个分局的纪委会,把监察室和政工室合并,纪委书记另有任命。
这个信号才是最为危险的。”
姜奎听到这里之后,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刘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了,部里就不是现在的处理方式。”
刘广林点点头,有些自责地说道:“这也是因为朱启明被借调了,他的老底才被人翻出来。
不然的话,迫于朱启明这个楚霸王的霸道淫威,真没有人敢这么做。
可悲!”
姜奎想了想,看着刘广林认真说道:“刘哥,听我一句劝,朱启明的这个事情,你现在就不要出面了。
交给上面来处理,这样对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这样的干部,手里头拿着枪,是最大的不稳定。”
刘广林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我赞同你关于稳定的观点,但我不会退缩。
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我会选择避让;了解清楚之后,我避无可避。
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义感。
正义感这东西是天生的。没有就是没有,培养不了;有了就有了,抹杀不掉。
实在是,朱启明这样一位专权暴虐的干部,他上面的保护伞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所以,朱启明真不是某一个部门能独立拿下他的。”
姜奎想了想,也没有再劝下去,连夜驱车回三镇市。
孙书记因车祸住院,不管于公于私,刘广林都应该去医院看望。
所以,刘广林也和姜奎一起,连夜赶到了三镇市。
在这种时候,一功德值一颗的祛邪丸,还是很有必要喂一颗给孙书记的。
不管是出于对西陵市目前局面的担心,还是出于对孙书记为人为官的敬重,这一点功德值都要花。
当天夜里,刘广林潜入协和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找到了还插着呼吸机的孙字纲书记。
孙书记确实挺倒霉的,被自己断掉的肋骨插破了肺,一场大手术下来,一条命也去了大半条。
看到孙书记从一个不怒自威的敦厚长者,变成一个生命垂危的病患,刘广林也心有戚戚。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利地位,在这样的厄运面前,什么都不是。
给孙书记喂下祛邪丸,刘广林也不再停留,回到省委招待所,要了一间房,准备好好休息。
只是,刘广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他想给万芷打个电话,又怕时间太晚,耽误了孕妇休息。
就在这时,刘广林的手机响了。
是万芷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接听后传来的温柔声音,让刘广林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温暖。
“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担心吵着你!”
“嗯,平时这个时间的话,我已经睡下了,今天有些睡不着。”
“别担心我,我好得很。”
“嗯,爷爷了解到你的事情,也安慰我说,你能应付过去的。可我就是担心。”
是啊,斗争这种事情,怎可能完全让人放心呢。
两人聊了好几分钟,刘广林心中的担忧和抑郁,都在万芷的柔声细语中消散掉,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刘广林赶在九点钟之前再次去看望了孙字纲书记。
看得出来,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气色也很好,只是伤口没有愈合,不能行动而已。
虽然还是插着呼吸机,不能说话,但不影响孙字纲的思考。
甚至可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让他从正面避开了即将到来的争斗倾轧。
他决定,安心躺在医院里,等候着康复。
虽然说,把一切都推给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显得很没有格调做派。
但,确实是身体不允许。
更何况,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看看省委里到底有哪些人会急赤白脸的跳出来,本身也是一种政治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