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与叶澜依两人聊了许久,陵容站的远,并不能听见什么。
只远远看着佩儿递了一大包东西过去,叶澜依毫不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陵容也叫照水准备了些,只不过都是给自己娘亲的,给叶澜依的也有,但看起来似乎没有甄嬛准备的多。
一时之间,陵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给出去了。若是被人嘲笑小家子气,这心里又不知道要难受多久。
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出身这事儿就还是像一根刺儿似的,在血肉里越扎越深。
尤其是和甄嬛她们这些人比较,毕竟她们是真的不在乎,甚至还会说人贵自重。
但是就是这些不在意的态度,反而会刺伤自己,叫自己心生怨怼。
“小主,栩贵人走了,我们去找叶答应吧。”
照水轻声提醒了陵容一句,她抬手向叶澜依挥了挥手,才扶着陵容慢慢走了过去。
“你小心点,那个甄嬛好像知道了什么。”
叶澜依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刚才直白的试探了甄嬛好几次,但甄嬛总是似是而非的回答,听起来每一句都像是在邀功似的。
可是能出宫去这事儿跟她甄嬛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只能说甄嬛用这样的方式不断试探自己,想要找出幕后为自己谋算之人。
“也许她发现了那位病的蹊跷,”叶澜依一会儿出声儿,一会儿用口型说话,生怕两人的对话被人给听了去,“总之你小心些,必要时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那时候即便我在天涯海角,知道了这事儿也会立刻跑回来。
我宁愿让皇上砍了我的头,也不能连累你。”
陵容抬手打断了情绪激动的叶澜依,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皇上所在的方向,“甄嬛刚刚都和你说什么了,复述一遍。”
叶澜依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离宫的时间耽误不得,便也收了情绪,快速复述了一遍甄嬛的话。
陵容听后也觉得是甄嬛发现了什么,但是她的话语中却没有透露出来是从哪里察觉出异样的。
“既如此,我提前防备着就是,你不必为我担心。”
陵容将为叶澜依和娘亲准备的东西交给了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叫她离开宫后,可以去找柳姑娘,叫她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娘亲那里有个丫鬟叫白锦,是皇上的人。
所以这些东西叫柳姑娘去送,你就不要露面了,千万记住了。”
叶澜依重重点了点头,她展开帕子,里面裹着的瓷瓶落了下来,“这是?”
“这是千丝,和那位所中的是同一种。”陵容伸手过去替她将手掌合拢,“功效我之前和你说过,记得每天用一些。
虽然身体会受些苦,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解药的话,我已经叫何太医送去柳姑娘那里了,待你「死了」之后,去她那里拿便是。”
叶澜依点了点,将那手帕揣在怀里收好,她指了指另外一包东西,“这些东西呢,送给谁?”
“给你的。”
陵容脸色有点红,她远远看到了甄嬛送的东西,总觉得自己这些有些不够看。
而且还有给自己娘亲的对比着,那礼就显得更加单薄了。
“我这车上的东西都要装不下了,”叶澜依根本不在意这礼是贵重还是普通,她只是略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你给我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怎得又要给我这些金银细软的。”
“拿着吧,你迟早用得上。”
陵容推了推叶澜依的手,时辰已经到了,陵容只能最后再嘱咐叶澜依一句,叫她脱离苦海之后,记得替自己回松阳一次。
叶澜依答应的声音还在耳边,她的轿子就已经远去了。
皇上迈着四方步过来,他单手扶住陵容的肩膀拍了拍,语气也颇有些怅然,“这命格总有办法破的,朕会将叶答应接回宫中的。”
陵容点头,她故作伤感地看向皇上,心中说的是叶澜依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想都别想。
“是啊,叶答应看着也着实不舍。”陵容看向叶澜依离开的方向,“叶答应喜欢骑马,出得宫去,想必可以在京郊肆意纵马了。”
“她毕竟是宫妃,哪里就能随意离开甘露寺了。”
皇上的伤感已经全然消失了,他与陵容并肩,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树影婆娑的深处走去,“但容儿说的也对,既然她喜欢,偶尔出去纵一次马也好。”
皇上也同意了陵容的看法,他一门心思地以为叶澜依真的爱上了自己,便也放心叫她偶尔出去透透气。
毕竟甘露寺到底不比圆明园,是清心之所,未有向佛之心的人,怕是住不惯的。
“皇上也该稍稍放心了,相信太后娘娘会更快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
皇上长叹了一声,他对于太后的情感着实复杂,既担忧她的身子,又不愿在她的膝下伺候。
毕竟太后想要儿子在身边,却不是皇上这个儿子。
好在,在叶澜依被送出宫不久之后,太后娘娘的身体便逐渐好了起来,黑夜里那致人全身发痒的感觉慢慢消失,难得在榻上睡了个好觉。
明面上是叶澜依离宫带来的好处,暗地里却是解药起了作用。
只不过太后与皇上并非是那种心思简单之人,背地里一直加派人手去查,太后生病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他们无人想到是能验毒药的银器出了问题,最后只能空手而归,不得不信了钦天监说的话。
与此同时,在甘露寺祈福的叶澜依身子逐渐差了,前几日还好,这几日也开始出现了太后的症状,全身上下如同有丝线爬行蠕动,叫她折腾了许多个夜晚。
如此一来,皇上即便再不相信钦天监,也只得相信了,他指了章弥为叶澜依瞧病,只可惜收效甚微,一直也没什么起色。
反倒是太后,自章弥去了甘露寺,病情就出现了反复,直到皇上把章弥给叫了回来,太后的情况方才稳定下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好将钦天监再度叫了过来,问他这命格究竟有没有法子可解。
钦天监也表示没有办法,叶答应命格太冲,平日里与马匹野兽为伴,还能压一压。
一旦遇到皇上的龙气,就会疯狂滋长再加上与太后相冲,若是任由叶澜依得宠,只会害的太后死于非命。
当然,钦天监是不会说死于非命这样的话的,但他所说的话玄之又玄,叫皇上听了只会比听见这四个字还要心惊。
无奈,皇上只能刻意忽视了叶澜依,而太后的病情也在逐渐好转,一月之后便彻底康复了,再没有出现过症状。
陵容送回宫中的香已经燃尽了,太后的毒也彻底解了,自然不可能再重复病症。
至于甘露寺的叶澜依,也逐渐严重了病症,在太后彻底恢复以后,便在某一个雷雨夜里暴毙了。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在万方安和呆坐了许久。
宫中没有一个美人儿与叶澜依一样,皇上甚至找不出一个与叶澜依关系好的宫妃,聊一聊他对叶澜依的喜欢。
好在还有个栩贵人,皇上还能与甄嬛两人促膝长谈,聊一聊叶澜依的过去。
顶着雷雨到达月地云居的时候,甄嬛早就害怕地缩在榻上了,皇上一进门,甄嬛便惊喜的喊了一声四郎。
她以为皇上还记得她怕雷声,即便叶澜依去世,皇上也会抽身过来陪伴。
一个惊雷响起,甄嬛顾不得与皇上多说什么,身子被吓得微微颤抖着,缩在榻上一角。
皇上愣了愣,恍然想起自己从前也在这样一个雷雨夜来到栩贵人身边。
她与自己温情脉脉,全身心的依赖于自己。
“朕在,嬛嬛。”皇上坐在榻边,将怀抱交给甄嬛。
甄嬛终于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一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重又忆起皇上从前对自己的宠爱,回望一路过来的点滴,又觉得委屈的不能自已。
皇上本意是来聊聊叶澜依,瞧见此情此景,也知道没有办法开口。
既然她以为自己是为她而来,这般以为也是好的。
“你从前就怕雷雨,每逢雨夜都睡不好,朕便会常常陪你,
今日是觉得朕不会过来吗,方才这般难过。”
甄嬛窝在皇上怀里,她既厌恶皇上的薄情寡义,却又被皇上的关切与在意给温暖到了。
这着实是一件小事,但甄嬛偏偏被这小事儿给打动了。
“今夜叶答应离世,嫔妾以为,皇上会因为思念叶答应,而忘了嫔妾。”
甄嬛语气着实是有些柔软可怜,皇上并没有借着这话题多聊叶答应,反而是借着雷雨夜,怀念起从前来。
但一夜温存过后,皇上也没有忘记念着叶澜依,给她升了贵人的位份下葬。
只不过佛门清净之地,着实不适宜停灵太久,皇上也不可能去见叶澜依最后一面,便派人过去匆匆埋入了妃陵。
至于真正的叶澜依,早就在封棺之前逃了出来,她依着陵容从前的安排,去了柳姑娘那里,终于成为了自由身。
这个消息还是为叶澜依送解药的何桉鸣带回来的,如今太后的病症已经好了,何桉鸣便重回了圆明园,继续照顾攸宁的身子。
只不过他也带回来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敬妃娘娘已经有孕。
只不过她有意隐瞒着,想等着三个月后胎象稳固再告诉皇上。
“她……你有为敬妃娘娘把脉吗?”
敬妃有孕的时间算来凑巧,怕是吃了皇后那张方子,方才有孕的。
若真是这般,怕是敬妃没办法顺利产子,只能空欢喜一场。
何桉鸣摇了摇头,“微臣没能给敬妃娘娘把脉,敬妃有相熟的太医照顾身子,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差错倒是不会有,但是……我担心她是用了那张方子。”
那方子的功效,何桉鸣也清楚的很,着实霸道。
温实初与何桉鸣两个人都曾研究过,当真找不到法子调整。
动了任何一味药,功效都会大打折扣,被麝香弄坏了身子的女子,都没有办法有孕。
若是想怀孕,就只能用这方子,但是这孩子……也确实养不大。
“若真是用了那方子,胎儿一定会被体内沉积的毒素影响,导致早产或是早夭。
即便用尽了珍稀药材养着,也很难养大。”
这事儿两人都清楚的很,但敬妃打定了主意,也着实是没有办法。
“罢了,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也阻拦不了,就当作不知道吧,由她自己和皇上说有孕的消息。”
何桉鸣点了点头,他向来嘴严,不该说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去的。
“小主,还有一事。”何桉鸣顿了顿,又提起太后娘娘病重之事,“太后娘娘到如今还怀疑生病之事有异,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银器出了问题,派太医在查呢。”
“无妨,饮食用的银器,每日都会有专人清理。如今才想起来查,已经晚了。
我的人已经清理干净那药,除非他们背主,否则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陵容倒是相信小允子和小成子兄弟二人,既然这事儿他们做了,就不会再吐露出来了。
至于这何桉鸣……
陵容抬眼看向他,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倒是相信我的那些人,不会说出去。
那么……何太医你呢,会说出去吗?”
何桉鸣默然了一瞬,他知道为何陵容要问这句话,却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
但这不高兴的情绪不应该有,他毕竟是恬贵人的人,被怀疑与不信任,本就是应当的。
“……小主放心,微臣一定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那便谢过何太医了。”
陵容并没有觉察出何桉鸣的不悦,毕竟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人不会背叛自己来的重要。
如果硬要说,陵容还是信任卫临更多一些,毕竟他没有个别的主子,只能攀附自己向上爬。
何桉鸣可不一样,他有一棵生长茁壮大树抱着,不见得会真的效忠自己。
若想要他彻底倒向自己这边,除非是将恬贵人这棵树给砍了,叫他没得乘凉的地方坐。
可是还不行,还要恬贵人做许多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