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去军营,方大宝一听就炸了。
他听了高歆的撺掇,耽搁了数十日,连苏筱雨一面都没见上,竟然要奔赴前线,去做送死的炮灰!
尤其是他听到高媚儿那一句“尖嘴猴腮雷公脸,一脸奸相——不是好人”的考语,方大宝原地就像一个窜天猴一般蹿起一丈高,骂道:“你妈眼睛——”
高歆使劲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把这句话说完试试!”
方大宝便怂了,喝道:“哼哼——你娘修为虽高,见识我看就一般!”
高歆顿时嗤之以鼻,然后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说道:“要不你拿个镜子照照?”
“照就照——真瘦了呢!”方大宝在这种事情上从没吃过亏,果真从洞天戒指中摸出一面光溜溜的铜镜,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嘴里咕哝道:“你们叫这个尖嘴猴腮——那是本少爷这些天操心师傅,还有来你们北疆水土不服!你们这种蛮荒之地,能有什么好吃的?本少爷正发育呢,如今长个子了,所以看起来就瘦了……嘻嘻,虽然瘦了一些,看起来却更英俊了,哼哼……你们这些人好歹有点眼色好不好……”
高歆叫一声“妈呀”,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会儿,方大宝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摸着下巴,对着自己使劲抛了几个媚眼,顾影自怜道:“我要是个娘们儿,早就爱上自己了!”
高歆贵为公主,日日夜夜被奶妈教导着要端庄、要贤惠、要稳重,但此时再也忍耐不住,裙中飞起一脚,差点把方大宝踢了个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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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雪域,往南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
刚经过一场大战,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随处可见残破的盔甲,发黑的血迹,加上军帐连绵不绝,帐间金戈铁马,寒光熠熠,更增添几分蛮荒和肃杀的感觉。
方大宝随着一群“雪域勇士”来到天山脚下的军营。
初到军营,不过是宣令官宣读军规军纪。西域人粗鄙无文,军令十八条,碰上任何事情都是一个“杀无赦”。
雪域勇士均是默默无言,心中颇为不服。
高媚儿所料不错,待得宣布“雪域勇士”需在军中服役三年,方得充实皇宫,以做大用,这六十三人当下就跑了十余个。剩下的四十余人中,修真就大概占了三十多人,仅有数人是俗世孔武有力之辈。不论这些修真,还是这些壮汉,往日都是天老大、我老二,如何受得这些军法的约束?
正在静悄悄之际,方大宝却跳了出来:“说了半天,不管犯哪一条,都是杀头!辣块妈妈,老子们这里拢共才四十多个人头,够你们砍几天的?”
众皆愕然,不服是不服,哪有刚进军营,就这样和主官跳起来叫骂了?
名为巴桑的吐蕃汉子见方大宝一言不合就出手,暗赞一句“这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当下就要出去帮腔,脚刚迈出一步,身边跟着他来的数人扯一扯他衣袖,摇摇头,他只好又缩了回去。
宣令官是个大胡子,名为阿史那,职衔是个军侯,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主官说话,那轮到你插嘴,来人啊,把这个人叉下去——”
这人一句“砍了”还没出口,大胡子马上住了嘴。
他想起范将军的嘱托,范将军语重心长道:阿史那,这些人都是雪山里修炼过功夫的,别人叫“修真”——都是杀人放火的魔王!陛下亲自看过,吩咐过来好好历练,你得好好抓住机会,做几件大事出来,也好借此博个封妻荫子……
难道范将军前脚刚离开,此时便要杀掉一人?
大胡子赶忙把口中“砍了”咽进肚里。
方大宝乜斜着眼,心道只要这人敢说一个“砍”,老子可不管你胡子有多少,根基有多深,先把你砍了再说!
砍完老子就远走高飞,过些日子再来找师傅!
结果这人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这个“斩”字咽了进去,于是方大宝嘻嘻一笑道:“哼哼,你这大胡子还算识趣。”
“反了!反了!”大胡子气得双眼翻白,恨不得把方大宝生吃下去。
方大宝又是眼珠子一弹,“老子有后台的!”
方大宝话音未落,外面一个小兵急匆匆跑了进来,低头就拜,欣喜地说道:“阿史那军爷,外面三公主来了!您赶快出去迎接!”
方大宝顿时哈哈大笑,心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老子的后台就是这般给力!
听说公主驾到,大胡子军官如何敢怠慢,一溜烟地出去了。
片刻后,脚步声橐橐,高歆身穿一套银色贴身铠甲,头顶盔甲上插着两根长羽颤颤巍巍,更显得眉目如画,英姿飒爽,一众勇士都看呆了。
若是三公主常在此处,这军营也待得!
高歆看出里面的氛围不对,俏脸一沉,问道:“阿史那,刚才何事喧哗?”
大胡子军官赶忙禀告道:“公主殿下,这里有个叫袁小贝的,不服管教,和属下拌嘴。”
高歆哼了一声,心道这人不和你拌嘴那就奇怪了。
“拌嘴?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了?”高歆喝道,“如何行军打仗?”
大胡子军官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却见高歆皱起眉头,一双妙目缓缓从众人头上扫过,最后落在方大宝的头上,然后她冷冷道:“你是袁小贝?来人啊——把这个人解押到营房中,先关起来,待本公主亲自拷问!”
“好哇!”方大宝看高歆装神弄鬼,肚里暗暗好笑,于是装作不服的样子,喝道:“拷问就拷问,我有后台的!我后面有人!”
高歆摇摇头,这小子故意示威来着呢。
一众勇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皇帝的亲闺女——你还说后面有人,难不成你后台是女帝高媚儿不成?
高歆一拍桌案,喝道:“此人无法无天,非砍了脑袋不可。”
“砍就看,怕你不成?”方大宝一样还嘴。
一众勇士面面相觑,心道此人休矣!
巴桑更是凉了半截,这下好,才认了个大哥,大哥一眨眼就没了脑袋!
……
结果,过了数个时辰,辕门口三声炮响,一众勇士面面想去,心想这小子不服管教,肯定是被公主殿下杀了脑袋。
大家纷纷走向旗杆,果然,旗杆血糊糊的一个脑袋,一众勇士顿时兔死狐悲起来——这中原人虽然鲁莽,但也罪不至死啊!
正在众人兔死狐悲,默默无语之际,一个人身着黑甲,昂首挺胸,缓缓从辕门口走上高台,指着旗杆顶上怒目圆睁的脑袋说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众人大吃一惊,这人才是袁小贝!
“这是阻挡我们天兵南下,驻守在铁门关那个什么脱不花副将的小舅子,”方大宝哈哈大笑,“我没杀成脱不花,就把他的小舅子脑袋砍了!”
方大宝说得不明不白,但附近看热闹的兵丁顿时明白了。
原来这一路南下的共有三个牙旗师的兵力,他们这一师乃是右军,本来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一般,南疆诸部落纷纷来降,却在孔雀河边,被南疆最大的龟兹部落死死地阻挡在铁门关。
若是俗世中的攻坚夺城,别说铁门关,就是银门关、金门关,一个牙旗师数十万的兵力蜂拥而至,应该早就拿下来了。
但铁门关不一样。
龟兹部落的脱不花将军见防守不住,竟然请了十余个修真在此阻挡,并布下数个离奇阵法。这些日子,无论多少高家皇庭的士兵冲过去,就是一个死。眼看这铁门关久攻不下,再过数月便到了隆冬,那时候地狱里的狂风吹出来,冰封千里,只能退兵回去雪域休养,高家征伐南疆的计划就算一风吹了!
但此时,这貌不惊人的中原少年竟然单人单骑,斩了脱不花将军的小舅子萨尔贡!
萨尔贡便是这些修真的头领,那些修真都是他在天山昆仑派的师兄弟,一身道法神鬼莫测,此时竟然被袁小贝砍了脑袋!
西域士兵最是崇拜英雄,顿时又乌拉乌啦地喊了起来。
“看到了吧!”方大宝大喊一声:“诸位兄弟,过几日我们就去端了脱不花的老巢!”
一众雪域勇士受到感染,也乌啦乌啦地叫了起来,巴桑叫得更是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