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内阁轮值的是杨思义和张紞,两人在接到旨意的时候还挺茫然。
“王公公,不是说陛下正在召见韩阁老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急匆匆的点名见我们两个了?”
王九成这个时候哪敢多言?只能急匆匆的道:“哎呦,两位大人,先随老奴面圣吧,哪里还有时间啊,陛下那头正生着气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跟着王九成向太极宫走去。
朱雄英原本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看到他们两个进来后,还是忍不住大发雷霆,将朱允熥的奏折直接丢在他们两个面前。
冷哼道:“你们两个看一下吧,丢人都丢到哪里去了?”
两人捡起奏折。仔细的看完后,都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陛下,既然锦衣卫已经查实,那直接下令严办即可,没有必要为此动怒啊。”
“是啊,陛下,不管涉事官员的靠山是谁,只要您一句话,自然会乖乖伏法。”
朱雄英冷冷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就将锦衣卫的密折丢了出去。
“你们两个自己看吧。”
两人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完名单之后,却都浑身颤抖不止,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
朱雄英冷冰冰的道:“说啊,刚才还大气凛然,现在怎么不说了呢?”
“福建布政司参议,漕运衙门长史,台州知府,福建巡检司,福州海运衙门,广州长史……”
“这些涉事官员,大都出自你们三个内阁大臣的门下,就连朕的亲弟弟和陈国公都要上书来请示朕的想法,地方官府和御史敢查吗?”
杨思义现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门生竟然会为了财帛做出这样的事情!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张紞也是战战兢兢,甚至声音都有了一些颤抖。
“陛下,老臣也有罪。”
朱雄英拍了拍桌子,没好气的道:“有罪,有罪,现在认罪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应该怎么补救。”
杨思义站起来,义愤填膺的道:“陛下,就按照大明律秉公办理,所有违法者,失察者,都要承受相应的责罚。”
张紞在一边附和道:“没错,这等不正之风,绝对不能姑息。”
朱雄英搜了搜脑袋,有些无力的道:“你们两个说的轻巧,现在大明的官场有多缺人你们不知道吗?把他们都处置了,整个沿海一带的官府就会陷入到瘫痪当中。”
“还有你们三个,好不容易积累的声望,一下子就得散掉一大半,以后该怎么统领内阁?”
杨思义和张紞都惭愧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朱雄英也知道,内阁的几个大臣别的不说,人品和能力方面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包括他们的这些犯事的门生,最起码能力也都是有的,只不过是走了弯路。
思虑再三之后,朱雄英摆手道:“行了,都起来吧。这件事就不要公开处理了,朕会让吴王和陈国公酌情处理的,你们两个,回去之后,把凌汉叫上,一起商量一下今天的事情,这一次朕还能帮你们遮掩,等到有一天,他们借着你们的名头把外面搞得天怒人怨的时候,就是朕也保不住你们!”
杨思义和张紞不由得感激涕零,声音哽咽的谢恩。
“行了,你们两个出去吧。”
朱雄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两个人退出去。
两人这才慌忙告退。
王九成也是看准了时机,上前给朱雄英添了一杯热茶。
朱雄英端起来后,喝了一口,胸口中那股压抑之感才有了些许的缓解。
只有真正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才能够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他又何尝不想直接了结了这些涉事官员?但是为了大局为重,他不得已必须要隐忍。
在脑海中思虑了良久后,他才缓缓道:“传旨,理藩院唐阙,刑部尚书暴昭,左都御史景清,代大理寺卿寇淮安太极宫见驾。”
王九成应了一声,还贴心的问道:“陛下,您要不要先歇一歇?休息一下。免得气坏了身子。”
朱雄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些事情不解决,朕现在也没有别的心情。”
王九成哎了一声后,也就默默的退下了。
没有多少的功夫,四名被点名的大臣就都到了太极宫,他们四人都是朱雄英一手提拔起来的,也都是朱雄英的得力干将。
所以朱雄英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们也知道,最近因为开放海禁一事,沿海的诸多州府频繁发生各种问题,所以朕有意进行整改,特意与你们几位商议一下。”
“其一,你们理藩院,在沿海各主要港口设立对外的地方衙门,很多外邦商人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导致交流上很有障碍,你们理藩院抓紧时间培养一批会各国语言的官吏,派遣到各个地方衙门,协助外邦商人解决问题,协调沟通。”
“其二,现在外邦商人进行交易,牵扯的部门实在是太多,海运衙门,漕运衙门,各地方布政司,官府,甚至福建水师都能横插一脚,实在是太乱了,所以朕决定成立海关衙门。”
“所有外邦商人,想要与我大明交易,就需要经过海关衙门的检查,凭借开具的批条就可以在大明境内进行交易,不用再受各种杂七杂八部门的监管,你们三司,各自挤出十五名官吏,派往漳州听吴王调遣,争取早日将海关衙门布置起来。”
“还有,如果以后官府要处置犯事的外邦商人,也要和理藩院打个招呼,避免冤假错案的可能,唐阙,这件事你也要处理好。”
唐阙现在脑子上面都是问号…如今理藩院精通他国语言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马和帮忙,前段时间那么多国家的使臣他都接待不了…
现在要培养一批官吏,派送到沿海州府?他如果真有这么一批人,他自己还想留着用呢…
所以当即便诉苦道:“陛下啊。不是臣推脱,理藩院现在真没那么多人,会外邦语言的就更少了,虽然在定海侯的帮助下,理藩院现在有一批这样的官吏,但是人数真的很少,臣自己用都不够呢,怎么向沿海的州府派啊?”
朱雄英也知道唐阙的难处,原本唐阙在礼部待的好好的,被自己连忽悠带骗的去了理藩院,辛辛苦苦将理藩院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真的是不容易。
所以朱雄英只能安抚道:“唐阙啊,这批人,就算朕借你的,你就当放他们去地方上磨练了,等他们磨练的差不多了,朕还会把人还给你,再说了,马和不是还在京城嘛,这样,让他费点心,再给你培养一批得力助手,你觉得怎么样?”
朱雄英都这么说了,唐阙心里就算再舍不得,再不想同意,也只能捏着鼻子领旨了。
“陛下言重了,臣唐阙接旨。”
朱雄英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剩下的三人。
这三位是如今大明司法机关的最高代表,三司的长官。
其实他们手里的官员同样短缺,特别是寇淮安,他一个人身上兼着大理寺和应天府两份差事,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手底下的人也同样是捉襟见肘。
但是再怎么缺人手,也不可能比理藩院缺啊,连唐阙都同意了,他拿什么理由拒绝?
无奈之下,三人也只能齐声道:“臣等接旨。”
朱雄英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们都有各自的难处,朕也有,别的不说,这几年你们因为缺少人手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朕不是不知道,很多人要朕放松科举的门槛,但是朕能吗?”
“这些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要直接下放到地方为官的,他们会直接接触到最底层的老百姓,如果德行不过官的话,老百姓会怎么骂朝廷,怎么骂朕?所以朕不能。”
几人齐齐跪地,沉声道:“陛下放心,我等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雄英笑着摇头道:“行了,朕要你们好好活着,天天死啊死啊什么的,你们都死了,难不成所有的事都让朕自己干?”
朱雄英几句话,就让原本沉重的氛围变的轻松了起来。
几人原本就都是心腹,虽然彼此之间的私交不算深厚,但是在朱雄英的带动下,距离也都不自觉的拉近了几分。
再加上有唐阙这么个精通人情世故的朝堂万金油在,只需要朱雄英开个头,其余的事情就完全可以交给他了。
朱雄英也是难得的将他们凑到一起,所以就多留了他们几个一会,一直到了太阳落山,宫中一起用了晚膳后,才让王九成送他们出去。
在几人离开后,朱雄英也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写完了这封信后,他才松了口气,将信交给王九成,吩咐道:“记住了,要他们把这封信亲手交到陈国公的手中。”
王九成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才转身离去。
而朱雄英也是疲惫的靠在龙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