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日夜兼程,于半月后抵达南北交界,沈月中途与潘阳分开,带着高仲和调来的粮食肉干深入北地,
高仲离京前带了摄政王府传信的信鸽,方便与王府中人沟通,
第一批护卫已经到达朱谨失踪的地方进行探查,荒无人烟的山林中人迹罕至,有发现人马停留的踪迹与打斗过的痕迹,
很明显朱谨消失前经历过一场伏击,而背后之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朱轩禹祖孙恨不得朱谨死在外面,定会趁着朱谨出京不惜一切代价将朱谨除掉,
朱谨切断与京都的联系,恐怕是发现了行踪被泄露,
“吁~”
马车急停,沈月掀开车帘探出身:“前面发生了何事?”
“应当是遇见了流民。”
高仲薄唇紧抿:“越往北走,流民越发多了起来,三五十人成群已然成乱象,公子,北方恐怕要出大乱子了。”
饿肚子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们这一路也遇上过不少想要抢劫的流民山寇,若不是护卫及时亮出刀剑,那些人早就扑上来将车队洗劫一空,
开年便有赈灾粮食往各地拨了下去,按道理不应该这么早就出现了乱象。
除非,是那批粮食并没有真正被用于赈灾,
北方百姓迫于生计,这才成群结队往南方迁移,想要寻找活路!
沈月眉心皱起,往北方望去,目光悠长,
“公子,前方有一辆马车被流民围住了。”前去打探的下人回禀,征询道:“可要出手搭救?”
高仲瞄了眼沉思的沈月,点头:“莫要伤那些流民,将人平安带出来即可。”
护卫领命,拔出刀架护着车队继续往前走,
一路驱赶想要扑上来的流民。
“贵人给口吃的吧!”
道路两旁皆是衣衫褴褛的灾民个个面黄肌瘦,瘦成竹竿一般,领头之人见硬的不行,噗通一声跪下便开始打感情牌:“哪怕就给一点,够孩子填饱肚子就行.......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本公子好心将随身带的干粮给你们,你们不知足还想抢我马匹衣物!”
之前被围拢的马车中钻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沐倾雪扶着腰跳下马车,跑到沈月马车前扒着车辕指着领头之人愤愤不平道:“就是这个大胡子,借着取食物的机会将我的马刺死了!他们不是灾民,是强盗,这位仁兄可别被他们骗了!该将他们抓起来报官才好!”
小丫头虽然身着男装,但一看便知是哪家娇小姐偷跑出来的,
身材娇小,肌肤娇嫩,圆圆的脸蛋还残存着婴儿肥,红红的眼眶看起来煞是可怜。
领头的大胡子张着手将身后之人挡住,缓缓往后退,边走边解释:“贵人.......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我这就带他们离开。”
流民不过三十多人,而沈月这边,光拿刀的护卫便有小二十,若真要动起手来,毫无胜算,大胡子扒拉着不甘心的人往后退:“走!”
高仲有心想要留些食物,沈月摇头,
“他们再走一些便会有生路,要将粮食留到最后。”
越往里走,应当会缺粮,
见沈月一行人没有抓他们的打算流民一拥而散,消失在山林之间,
“为什么抓他们去衙门,你们放任他们回去,之后还是会有人被抢的,”
沐倾雪哽咽:“今天是我命大遇上了你们,若是旁人恐怕凶多吉少,你们放任他们回去,就是助纣为虐。”
“我新买的老马,呜呜,还没走上一半路程呢,这下可怎么办。”
这丫头嘴真碎啊!
沈月垂眸,望向蹲在地上边抽噎视线边时不时往上飘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这位小公子先上来吧,到下一个城镇,我将你放下来。”
听到沈月开口,沐倾雪眼睛一亮,抹了把眼泪,手脚并用爬上车辕,
“多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
“........”沈月轻笑,
这会儿就不是助纣为虐了?
小丫头一看就是被家里惯坏了,装哭的本领炉火纯青。
原本宽敞的车厢多出一个人瞬间有些拥挤,
马车缓缓行驶,待走出几十米,沈月撩开车帘回头看,倒在血泊中的老马被流民抬着往山林冲,
“小公子怎么会一个人出来?”沈月放下车帘,瞄了眼垂头丧气的沐倾雪,询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我要去雁门郡投奔舅舅,”
沐倾雪抱着包袱瘪瘪嘴:“家里要将我嫁给一个老头子,不顾我意愿直接将我架上车就要送去,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的,却没想到坏人这么多。”
她说着眼眶再次发红,像奶猫一样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要回去了!他们竟然要让我嫁给一个又凶又丑的老男人!我要去找舅舅!舅舅疼我,定然舍不得!”
断断续续的哭诉接连嚎了小一个时辰,沈月扶额,高仲堵住耳朵。
本想将沐倾雪放在城镇,却不料这丫头一听沈月他们也要往那个方向去,直接黏住沈月非要先一起走,
“我舅舅是雁门郡的文书,”沐倾雪眨着眼睛,漆黑的瞳眸呼闪:“你不是要找人吗?也许他能帮你们。”
“居安居安!你看那鸟叫得好奇怪!”
“居安!你瞧,我叠了个纸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冲淡了路途的乏味,沈月扶额:“高先生,我出去骑马。”
队伍中带了粮食,沈月一行人开始昼伏夜出,挑着小路走,
化身成商队的沈月一行人进入兖州境内,
一路走来,不见半点春天的气息,
路边树皮草皮都被扒了个干净,遍地荒芜,小道两旁的沟壑中时不时便能看到腐烂的尸体与白骨层层积累。
腐臭的气味在空中弥漫,乌鸦群站在枯木上煽动着翅膀,像是一片黑云。
沐倾雪跟在沈月身后凑过去,恰好看到乌鸦站在尸体额前,从干瘦的眼眶中叼出一只牵连着血肉的灰白眼球仰头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