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垂下头,泪湿满襟。
他的珠珠,骄傲了一辈子,以后就要跌进泥潭,再翻不了身吗?
不,还有五皇子!
珠珠说过,先知梦里,五皇子最后登上大宝,而五皇子深爱着她。
还有希望的!
只要五皇子上位,珠珠还有做皇后的希望!
或者,四皇子这辈子没爱上施窈,或许不会再如先知梦里一般,贬妻为妾呢——镇国公苦笑,何须四皇子贬妻为妾,珠珠已经是妾了。
总而言之,胡思乱想一阵,镇国公重燃一丝希望。
老国公坐在上位,静静地将所有儿孙的表情收入眼底,缓缓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傅南君向前一步,回头看了眼施窈,眼神柔和几分,复又凝重道:“老太爷,葛四妹妹也做了梦,大抵不愿再涉入施家这趟浑水,故而坚持与八弟退亲。
我们猜测,兴许谢家姑娘也做了梦,因而与七弟退亲。望老太爷和老太太知晓。”
施明晖咬紧后槽牙,嘴里满是苦涩。
在父亲说出先知梦时,他便猜到了,葛秋蘅必定也做过类似的梦,才突然变了性子。
早已惊呆的施明辰,闻言一怔,苦涩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
难怪谢家葛家抢着退亲。
老国公讽刺笑道:“难怪那日在紫阳山庄,那么多人抢着去救长宁郡王世子,原来根子在这里。”
重生者们都心虚地垂头。
三老爷施继安心慌地问:“父亲,那谢家和葛家会不会告发我们?”
老国公冷道:“告发我们,他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安分守己,他们便抓不住谋逆的证据。”
镇国公心头的希望火苗,噗嗤,熄灭了。
有宁远侯这头狼盯着,他哪里敢做什么。
而没有施家和长宁郡王府共同合作,太子又怎会落马?
太子不落马,无论周绪还是周绍,都难登大宝。
镇国公的心,一沉再沉。
傅南君继续道:“葛四妹妹传我消息说,上辈子‘施窈’害大妹妹,诗会上出风头,还想设计五皇子,是因为——大老爷大太太为了给珠珠的皇后之位铺路,要将‘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儿子,周继世子!
在我们的梦里,周继世子先是傻子,后落水没有及时得到救援,又成了瘫子。‘施窈’不肯屈从这门亲事,方才设计五皇子。
后来,她毁了名声,公公婆母又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是年过五旬的湖广总督陆英,做陆大人的继室。
嫁过去两年,就守了寡,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的,最后不知怎么又成了四皇子的外室,直至登上后位。
老太爷老太太明鉴,二妹妹并非婆婆口中的奸恶之人,不过是女子命运不由己,奋力一搏,仍是蚍蜉撼树罢了!”
施窈使劲挤了挤眼睛,没挤出眼泪,用力掐一把大腿,哭腔求道:“祖父祖母救命!我不要嫁傻子,也不要嫁糟老头子!”
太夫人伸手,心疼道:“窈丫头,到祖母这里来!”
施窈喜不自禁,终于不用跪着了,膝盖疼死了快!
她一骨碌爬起来,扑进老太太的怀里:“祖母救命!”
太夫人温柔拍了拍她,抬手便抓了个茶盏砸向郑氏,骂道:“下作东西!你与我提周继世子时,我便不该委婉拒绝,该狠狠撕烂你的嘴!
你们夫妻存了这等龌龊心思,反倒搬弄口舌,颠倒是非,说什么窈丫头害了我们满府性命。
依我看,她们梦里施家满门抄斩,都是你们这对黑心夫妻害的!珠珠落个与人为妾的下场,也是你们作的!
你们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设计给四皇子下药,指使龚氏迷晕窈丫头送往外院,你们两个才是贼头子!你们俩,真真是乱家之源!”
堂内一下子乱起来。
郑氏头破血流,疼得眼泪直流,伏地磕头道:“老太太这般折辱媳妇,媳妇无地自容!媳妇岂敢有这等心思,媳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施家未来百年的荣华富贵!”
镇国公心疼不已。
施明玮、施明晖哪里见得母亲挨打挨骂,不敢怨恨太夫人,便只拿眼刀子戳施窈。
而施窈呢?
一面埋头在太夫人的怀里哭,一面只差摇尾巴了。
真痛快!
这个世界,婆婆对恶毒儿媳妇是天然压制啊!
难怪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可见,做儿媳妇的,个个做梦都在盼着当婆婆呢。
太夫人一听郑氏又冠冕堂皇说什么为了施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茶盏砸了出去,便夺了老国公递到嘴边的茶盏,又掷出去砸郑氏:
“放你娘的屁!你若果真心里有施家,前儿便该主动揽下罪责,自己去四皇子面前、去宫里请罪,而不是将明桢、明奎、明缨三兄弟推出去,替你顶罪!
你倒是好算计,拿捏了长辈的姿态,遇到事儿,自己躲个干净,叫侄儿们替你挡灾!你打量满府里都是傻子、蠢货,叫你耍得团团转!”
老国公端着空空的茶托,没奈何,叹口气,随手将茶托也砸出去。
砸镇国公。
这夫妻俩,一个阴险,一个恶毒,都该敲打敲打。
施窈抿嘴笑:这对老头老太,主打一个妇唱夫随。
郑氏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哭喊着要去死,为施明奎、施明桢、施明缨三兄弟遭遇的横祸偿命!
施明桢和施明缨带伤阻拦。
郑氏要撞柱子,撞在了施明缨的肚子上,疼得他高大的身子倒地,像个煮熟的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施明桢晚了一步,没有弟弟动作迅速,只能一手扶起施明缨,一手拽住郑氏。
施明玮和施明晖出声为父母求情,二房的人上手阻拦,三房静悄悄。
老国公头痛欲裂,耳边尽是蚊子嗡嗡声,猛地喝道:“都给我安静!你们要造反不成?郑氏,你也别做张做势地寻死,真要羞愧,就该自请下堂!”
郑氏哭声一顿,又接着哭喊:“我不活了……”
才哭了一句,见老国公横眉怒目,满脸怒色威严,吓得心肝一颤,不敢哭了。
老国公冷冷道:“就这样,要么你自请下堂,要么你去家庙清修,我们施家供不起你这尊做梦都是荣华富贵的大佛!”
郑氏方才彻底怕了,哭道:“老太爷,媳妇再不敢了!求您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媳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