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着时音,不让她乱跑,权听白只订了一间房。
旅馆老板娘见权听白穿着得体,还算热情,只是看到时音有些反抗不由起了疑心,“小伙子,你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啊?我瞧着她有点抗拒啊,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权听白彬彬有礼道,“这是我太太,她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我这次带她出来就是想看病的。”
老板娘一听,放下心来,“好吧,那祝你早日找到大夫治好你太太的病。”
权听白连声道谢,带着时音上了楼。
时音十分抗拒,瞪着他:【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回去?那个人已经知道了你的下落,你回去是自寻死路。”权听白的真面目已经在时音面前落马,他索性不装了,嘲讽地说,“怎么?还是说,你其实心里巴不得回到那个人身边?嫁给我哥,也只是为了气那个人?”
权听白虽然是在激她,但也是真的想借此从她口中探听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时音看他的眼神里全然没有了早些天的温柔与谦和,只剩下厌恶之色:【墨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是为了帮沣哥,我希望你能让我和沣哥发个消息,告诉他我们现在的位置。】
“阿音,你就那么信任墨沣?我在你身边,任劳任怨照顾了你两个月,你一点也不记我的好?”
权听白心里一阵酸涩,嫉妒得有点扭曲,他死死盯着时音,捏住她的手臂,“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们浪迹天涯,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时音只觉得一阵恶心,她从来没想到,老公的堂弟竟然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
不,这不是小川。
从前的小川最仰慕的人是沣哥。
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来!
【小川,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别叫我小川!我不是墨川!”
权听白受够了这段时间被迫待在墨川的身体里,被时音当成小叔子来对待,如今他们逃出来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阿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阿音,我爱你,我爱了你很多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也是有我的,是我当初太混账,到处沾花惹草,伤害了你的心,我现在改了,真的。”
时音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墨川爱了她很多年?他不是一直在国外留洋,去年才回国吗?
他还说自己到处沾花惹草?
可是据她所知,墨川至今单身,且从不出入酒吧之类的场所,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这样的割裂与时音曾经认识的墨川完全就是两个人。
而且,他还亲口承认了自己不是墨川。
长了一张和墨川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墨川,那他能是谁?
【你到底是谁?】
时音比划着手语,问道。
权听白深吸了一口气,他就要下定决心公布自己的身份,忽然,安静的旅馆走廊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权听白整个人绷紧了神经,一把捂住时音的嘴巴,比了个噤声,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贴着门板偷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他当即便判断,他们被跟踪了。
外面这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钥匙插入缩孔的声音响起,权听白立刻转身冲到窗户前,打开了窗,不由分说,将时音抱到窗外。
他们住的是二楼,外面还有通风管道,沿着管道下去轻而易举,不会受伤。
权听白翻窗下去的瞬间,那群人破门而入。
他看见了为首之人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世界的他自己。
38岁的权听白。
年轻男人一进屋,就看见翻窗欲逃的权听白,他眉眼一沉,从怀里掏出***枪,直接开枪射击。
“砰砰砰——”
子弹飞射过来。
权听白抱着时音翻身跳下楼去。
他的车停在旅馆门口,但那边已经被包围了,没有办法,他只能抱着时音往另一个偏僻的方向跑去。
身后追兵的动静传来。
权听白拉着时音,加快了脚步。
前面是一片玉米地,这个季节,玉米已经成熟了,放眼望去,一眼看不见边际。
权听白拉着时音冲进了玉米地里,不管不顾地朝前奔跑。
暮色漆黑,乌云遮月,没有一点亮光,伸手不见五指的玉米地里,只有一阵沙沙沙的声音。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追兵的声音消失了。
权听白才终于停下脚步,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笔挺地倒下,然后倒进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时音被他砸得跌坐在地上,慌乱之下,她摸到了满手的濡湿。
“你……血……”
权听白感觉大脑发胀,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听见时音口齿不清地说话声。
这声音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一瞬间,左肋下方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他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摸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窟窿,源源不断的温热液体正咕咕往外冒。
他中弹了。
这一次,打中了要害,距离心脏很近。
他感觉肺部传来一阵痒意,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嗓子里的腥甜提醒他,他吐血了。
“阿音……阿音……是我啊,我来找你了……我是你的白……”
他拼尽力气想要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而她是聋哑人,只能靠眼睛识别唇语,可夜色太黑了,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唇形变化。
“对不起……”
权听白后悔了,他不该一意孤行,为了一己私欲将阿音带到这里,如果墨沣在身边,应该能护住她周全吧?
她如果落入这个世界的自己手中,是不是会被逼走上前世的老路?
自焚而亡?
权听白不想死,他好不容易回到这个时代,好不容易和阿音重逢,他想留下来。
可这时候,玉米地传来沙沙的响声,那些人通过血迹一路追了进来,找到了他们。
刺眼的手电筒光射过来,权听白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年轻的自己一步步走来,将时音一把拉过去。
权听白死死拽住他的裤腿,不让他离开,那人回眸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举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砰——”
枪声响起,权听白感觉身体变轻了。
他看着时音被年轻的自己带走,拼命挣扎哭泣,而年轻的自己,只是冷冷看了眼地上墨川的尸体,点了一根烟,将火柴扔在了地上。
秋天的玉米地,叶子已经枯黄,一沾火苗,便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权听白躺在地上,感受着火舌吞没他的身体,灼烧他的血肉之躯。
疼,凌迟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