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赶上月初的大集,街市上摆满了一个个的小摊位,家中得闲的都出来走动了,纵使不买什么,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哎!你听说了吗?”一个小摊贩卖的是竹子编的一些篮子还有小玩具,生意不怎么好,闲着无聊,便拉着旁边同样生意一般的邻居唠起了嗑儿。
“江府的大公子名不副实,本事都是被痴迷他的贤王吹出来的事儿是吧?如今谁还不知道。”旁边的汉子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没意思。”
“哎呀不是!”卖竹编工具的小摊贩摇了摇手里的竹扇,凑到汉子跟前,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听说昨天下午,皇上给那位江大公子传了圣旨了!”
“竟有此事?!”旁边的汉子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瞌睡也不打,有些兴奋地道:“莫不是陛下听说了这二人的事,雷霆大怒,降下了责罚?”
“哪儿啊?!”小摊贩瞧见自己的八卦引起了路过之人的围观,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得意,也不故作神秘了,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
“我有个相熟的朋友在王府当差,听他说,皇帝陛下赏识江公子的才华,非但没有责怪江信,还奖赏了江大公子好大一个宅子呢!”
周围的人闻言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陛下赏识江公子?不是说这江公子的能力都是假的,是贤王殿下色令智昏,把别人的功劳按在他头上的吗?这怎么还能得到陛下的赏识?”
那小摊贩更加嘚瑟了,双手叉腰,冷哼一声道:
“谁说江公子的能力是假的?我告诉你们,江公子不仅凭自己的本事制造出了琉璃这样漂亮的东西,还改进了咱们大沥朝军队正在使用的弓弩,研制出了杀伤力更大,更厉害的‘天机弩’!”
“嚯!”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这江公子竟然连军部的武器都能改进,真的假的?!
“陛下的圣旨都下了,那还能有假?”
“那也就是说,先前关于江公子胸无点墨,只靠着勾引贤王上位的传闻都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这江公子能改进军部武器,又能制造琉璃赚钱,这样的香饽饽,去投靠谁谁不得把他好好儿供着,哪里用得着以色侍人哦!”
“我看倒是不一定。”一名书生打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人群之中,双手负在身后,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语气淡然地道:
“纵使这江信的确有些本事,也离不开贤王替他铺的路。
你们别忘了,那贤王为了他殴打朝廷命官,违抗圣命禁足期间扇擅自离府这些可都是事实,若说这两人只是清清白白的主仆关系,谁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可否认,这人说的也有些道理,贤王对这位伴读,的确是太好了一些,好的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否则这流言也不会一下子传得那么广,且那么多人都信了。
这可是贤王啊,传说中的疯子!从未听说过他对哪个人有过好脸色,听闻就连陛下在他那里都经常吃瘪。
可现如今,他却对着自己的伴读关怀备至,实在是怎么想怎么可疑……
那小摊贩眼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这里转到了那书生的身上,自然是不高兴了,当即便冷笑着反驳:
“就算贤王对江公子的感情不单纯,可他们都尚未娶亲,若是彼此真心爱慕,又有何不可?”
“荒唐!”书生闻言顿时脸色一冷,厉声斥道:“男为阳,女为阴,从古至今,阴阳相合才是正道,龙阳之好,实令人不齿!
贤王身为当今王爷,若是和自己的伴读搅和在一起,有违天和,只会遭天下人嘲笑!”
“阁下可别随随便便代表天下人。”小摊贩扯了扯嘴角,凉凉地道:“贤王战功赫赫,为我大沥朝披荆斩棘,收复失地,拯救了无数边关百姓,江公子亦是年少有为,改进兵器,让我朝将士如虎添翼。
若是他二人真心相许,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彼此相守,我虽为一介草民,也愿意第一个举双手祝福。”
“你,你这刁民,真是……”那书生明显被小摊贩的伶牙俐齿给气到了,颤抖着手指着对方,想要破口大骂,又觉得自己和这样不知礼数的人辩论实在是有失身份。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小摊贩却是眯着眼睛不客气地道:“不过阁下既然对贤王如此瞧不上眼,等下次,我与我那朋友见面的时候,定然会将公子的意见传达过去。”
“……你胡说什么?!”那书生顿时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道:“我何时说过瞧不上贤王?”
小摊贩一脸诧异:“这不是公子你自个儿说的吗?你说贤王和江公子之间定然不清白,又说龙阳之好令人不齿,他俩搅和在一起会被天下人耻笑,想必公子定然在自己说的天下人的范围内吧?”
书生:“……”
说完,小摊贩又问旁边看热闹的人:“诸位觉得,在下分析得可对?还是说,你们觉得,这书生说的对?”
“……”众人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又想起方才小摊贩说的话,忙不迭地和书生撇清关系:
“这位公子也别代表我,我可不觉得贤王和江公子有何不妥,也是断断不会嘲笑功勋卓越的贤王殿下的。”
这书生怎么回事?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给算进去了?
别说这贤王和江公子的关系现在还不确定呢,就算确定了,那可是贤王殿下的事,人陛下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哪里敢嘲笑那位煞神啊!也没资格嘲笑啊!
再说了,这小摊贩话糙理不糙,贤王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江公子也的确有真才实学,这两人撇开性别不谈,也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也没有娶亲,就算两情相悦,也没伤害到其他任何人,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跟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开始表态,把自己摘出书中口中的“天下人”的行列。希望这小摊贩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可千万别把他们也概括进去啊!
“我本就喜爱男子的,肯定不在公子所说的天下人里头,倘若贤王和江公子当真公然走到一起,那就是我的榜样,佩服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嘲笑他们?”
“我我我!我虽有妻儿,也不喜爱男子,可也欣赏殿下敢作敢当的气概,才不会嘲笑殿下!”
“还有我还有我!我都七老八十了,什么都看开了,哪里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嘲笑殿下,你这书生,可别胡说八道啊!”
“……”
“公子,看来你代表的天下人,也没几个啊!”小摊贩瞅着书生,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那书生被气得浑身发抖,可又这人说要告诉贤王的话给唬住了,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简直不可理喻!”
话音刚落,书生再也不敢多待,直接闷着头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没办法,那贤王可是个疯子,谁敢说他的坏话啊!
小摊贩把人气跑了,冷哼一声,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书生,别的本事没有,惯会用所谓的礼义廉耻压人,逼迫人,他的长姐就是被这样一个无耻的书生害死的。
以至于他现在看到这样的人,就忍不住要怼上一番,以发泄心中的火气。
今天又是大获全胜的一天呢。
小摊贩在心里沾沾自喜,方才围观的人也没走,见那不合群的书生离开反而凑近了些,对着小摊贩追问:“你再给我们讲讲,陛下赏赐江公子的事呗?方才都没讲完呢!”
“这样啊!”小摊贩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可我还要做生意呢!今日来摆了这么久的摊儿,都还没开张呢!”
“……”
“我买个竹编篮!”
“我也买一个,赶紧讲!”
“三文一个,承蒙惠顾,谢谢!”小摊贩笑得牙不见眼,一边收钱一边讲故事,心里头对给他送上一大笔生意的贤王夫夫倒是更加感激了。
没错,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以后他就是贤王和江公子的头号支持者了,谁也别和他抢!
这边厢热热闹闹的聚成了一团,相似的对话也在另外不少的地方出现,在热闹的集市中,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开来。
元绛则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街边的人对着江信的称赞和恭维,仿佛把他捧成了天上的文曲星降世。
至于他和谢泽的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反而因为先前的那一波误解,而让众人对他们的态度更加宽容了。
就好像,这两人都是年少有为,就很相配了,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关系似的。
“砰!”
元绛则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车,脸色阴沉地擦去嘴边被自己咬出的血。
辛苦谋划了这么久,竟是为江信做了嫁衣……他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凭什么,凭什么!!!
元绛则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市集。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总会找出这个废物的破绽,让这两个人,重蹈覆辙。
*
比起辛辛苦苦,一无所获的元绛则,还有一群想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也同样遭到了反噬。
魏家花了数千两银子,紧急把两间奢华的琉璃铺子装修完毕,趁着江信声名狼藉之际火速开业,原想着迅速站稳脚跟,取代贤王的琉璃铺子。
谁曾想,仅仅一夜之间,风向就全变了……
江信成了全知全能的天才,他制造的琉璃更是沾了文曲星的气息,所有人都涌向了贤王家的两家铺子里,就算买不起,只是看看也好。
至于魏家新开的铺子,除了卖四皇子一个面子的官员进来瞅了两眼,竟然……
无人问津。
投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到,虽然这几千两银子对于魏府而言不算什么。
可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生意就这么从手边溜走了,还是两次,两次!
可想而知,四皇子和魏家的心情有多差了。
看着门可罗雀的铺子,四皇子气得直接砸碎了一个放出来摆样的琉璃花瓶,恨恨地道:“先前的流言,定然是谢泽那个混蛋自导自演的!
如今江信的名声彻底反转,连带着他都得了个慧眼识珠的夸赞,却害得本王不仅亏了那么一大笔银子,还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殿下冷静。”魏大学士有些不悦地看着四皇子撒气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那流言应当不是谢泽放的,否则以江信的功劳,不可能只被赐个宅子了事。
陛下对他二人之间的事应当还是有所不满的,所以才给了江信些不痛不痒的赏赐。”
“那到底是谁?!是谁要害本王!”四皇子简直要气疯了,这段时间他一直不顺,连带着父皇都对他越发不满了,如今又是谁在背后耍阴招!
要是让他找出来,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
就在四皇子恨上幕后之人,想尽办法也要把人找出来之时,贤王府里也在讨论着,想要对付他们的人是谁。
原本谢泽和江信都以为是四皇子在背后作妖,不过江良才的到访,倒是让谢泽又有了新的思路。
“你是说,二皇子昨夜掳走了你,对你抛出了橄榄枝?”谢泽一脸古怪地看向江良才,像是想要努力看出这人身上除了拍马屁之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江良才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颇有些尴尬地道:“其实说是二皇子招揽也不恰当,应当是他身边的那位谋士,好像很迫切地希望我加入二皇子的麾下。”
他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尤其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昨晚回到家中之后,便把二皇子和自己说话时的神色动作反反复复推敲了好多遍。
而后就发现二皇子对他似乎不怎么重视,倒是二皇子身边那位谋士,一直在提醒他招揽自己。
谢泽闻言挑了挑眉,难得的起了些兴趣:“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