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你那边近来有何异常?”羽絮低声问道。
又是避开诸位法相和墨华的出场,白光莹与羽絮碰面讨论的时间。
双方前往秘密会合地点时时不时回个头、路中多绕几个圈……
照这些方法怎么也能涮出来一批偷偷跟踪的法相们。
一个个拿黑袍下拉遮住面具,踮脚前进的。
鬼鬼祟祟,掩耳盗铃!
但还可以,每次都被羽絮以各种理由糊弄过去,不曾被追究。
不过再这样下去,发展成职业特工都有可能……
“这一百年看顾我的是八阶。”白光莹用气音回答道。
“她近日似乎心神不宁的。”
“往常总是捉弄我,心情不好时以套取八卦和情报的名义对我上刑,此次的小动作倒是没了个干净。”
“这件事交给我打听。”羽絮若有所思。
她又重复问道:“莹,你那边近来有什么异常?”
白光莹摇了摇头,却并不开心,反而眉眼间的忧思重重。
“小絮,”她犹豫了会,还是说道,“我总觉得不对。”
“……可这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羽絮叹了口气,拉起白光莹的手握住。
“再想找话头也不可能了。这次……就让我们试着放手一搏,好吗?”
白光莹心一横,点点头。
一粒银色尘埃飘过焦黑不平的土地,微光闪烁。
。
与白光莹分别的羽絮悄悄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大殿。
一转身,老熟人贴脸站着,她差点没把魂都吓出来。
但仔细分辨身形与眼神色彩,羽絮认出是谁,心中松了一口气。
“银尘姐姐,有何事?”
“……无事。”
银尘本欲说些什么,可余光一瞥羽絮的身后。
她眸中闪过一道乌丝,语气僵硬地说完第二句话后,身影消失在脚底猛然翻涌而上的银色中。
“你们好自为之。”
羽絮瞳孔一震。
但原地驻足思绪良久后,她依旧一脸坚决地离去。
“我之心不可挡。”
在她离开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空间好似被滴进一点水珠,翻腾起滔天巨浪。
天空中绽放出满目怒色的灰眸,眸底更是释放出惊人的蓝光。
“哼!”
一声惊雷般响彻云霄,却不被前方行走着的仙子听到的怒吼声。
大殿上方的星空扭曲着,风雨欲来。
。
再次会面后,羽絮说起她近来的收获。
“感觉小八很奇怪,”她面露困惑,“总是魂不守舍的,还老是话只说一半突然便要走。”
白光莹心中的不安愈发厚重。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莫名有自信,这次能逃脱这恶魔之地的自信。
这种全然没有缘由的预感,出现在仙子的脑海中后不再平凡。
它往往象征着什么,是一种预兆。
白光莹最终还是把那些劝阻的话按下不表。
仔细打算来,她们计划出逃已至少有五百年的时光。
期间,羽絮热切和不死心的态度,与飞快的行动效率和速度。
让本来着急的白光莹都有些抗拒了。
她本以为以自己和羽絮加起来,和名为十阶实则八位法相的实际差距。
怎么也得来个七八千年筹谋,一万年也并非不可。
五百年,太快,太急切了。
白光莹看得出羽絮是在无私地帮助她,同时也是在渡己。
“自由”,从来人人皆可奔跑去追逐。
但羽絮如此行为,显然不正常。
并且白光莹通过固定时间的稳定灵魂时,观察到,羽絮时常有……与墨华融合的迹象。
这一发现令白光莹毛骨悚然。
一是惧怕与她不甚亲近的墨华临阵倒戈,葬送希望;
二是灵魂融合后,“羽絮”和“墨华”两个不同的自我意识要如何相处。
厮杀?
被糅合?
自我相融?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这种发展的衍生后果。
谁知道结果还是不是她们任何一位。
白光莹惊悚后细细观察,发掘出似乎是过度劳累所致。
对于这一现象,她仔细思量后只觉得两者不可合二为一。
为一者即是新生,只得故人之影,反断送故人。
于是白光莹几次三番出言,想缓解羽絮的状态。
其他说法无用,便道是想出于安全考虑暂停行动,暂缓一下时局。
但哪怕最成功的一次劝解,也仅仅让羽絮安静了不到一年。
而今“成功”看起来近在咫尺,白光莹反不敢开口了。
她发觉得到,羽絮的心态愈来愈癫狂。
包括但不限于体现在,高标准要求自我、执拗追求直觉的方向……
唯独在展望自由,并为此不遗余力付出一事上。
羽絮才会稍微松泛,有五百年前初见那时,无忧无虑的形象。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被自由启迪,所以奔跑着追求。
妄图抓住从天边垂下的一条“希望”的绳索。
而这一切是本性追望、重视自在的白光莹带给她的。
如果没有白光莹,羽絮即便再痛苦,也不会如此。
源头的起因不是她,带她来到这里的不是她,但她明白是自己的影响。
此情此景,比“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寓意少去了怨恨,主题大差不差。
本就心怀重重事的白光莹在这种情况下更加沉默。
羽絮吩咐什么嘱咐什么一应牢记,谨慎地执行。
。
很快,机会来到。
世王当时未曾拒绝也未曾应答的集体“团建”方案,如今猝然被拍板通过。
短短一天时间,另外七位法相便整装待发。
阴谋的气息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此行定然有埋伏!”白光莹不想在此时便动身。
但羽絮涌现黑光的眼神将所有反驳的话打回原形,她无比坚定也坚信。
“是引蛇出洞,也是机会。放心,我找到一位外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白光莹不能理解羽絮,她想不通:“什么外援能打得过法相们?羽絮,你我如此孤注一掷,到底还是为了自由吗?”
得不到回答的她默然许久,向后一仰身体,任由自己重重摔到阶梯之下。
而后又抬起双手插进浓密的发丝内使劲搓揉,忽然崩溃,以极低的声音抽泣。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为什么不能停下来……不,都是因为我!”
几百年的相处早让双方渐渐交了心,紧迫的环境使这段友谊,比起一般情境下诞生的关系更深厚。
羽絮眸中侵占半数的乌光闪了闪,慢慢凝聚于瞳仁边缘的黑点中。
她沉默着站在白光莹的身前,蹲下身,拉着白光莹一同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