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全部拉上，屋内幽暗寂静。
    苏琳躺在真皮躺椅上神色哀伤，双眼空洞，像极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
    姜眠看到苏琳的那一刻，内心如同秋叶般枯黄，一股悲伤涌了上来。
    “妈！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张梅日后不会再上门骚扰我们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吧！
    不管怎么样，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啊！”
    苏琳眼皮半张半合，声音虚弱道:“我没胃口，你放在哪里吧！”
    苏琳没有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里。
    几十年恩爱夫妻，她自认为拥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结果对方却和家中的保姆有了私生女。她都不敢往深处细想，两人是腻歪了多少次才有的孩子。
    “妈，这是小枫给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特别香特别好吃！你就看在小枫的面子上吃一口，好不好？”
    姜眠将西红柿鸡蛋面放在了苏琳旁边的桌子上。
    苏琳侧头一看，穿着小恐龙睡衣的儿子正满眼期待。
    “好……既然是小枫给我做的。那我说什么都要尝尝才行！”苏琳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欣喜。
    “这是我照着网上的食谱学的。肯定很美味！妈妈，你放心吃！”姜枫眉眼温顺，声音软糯。
    苏琳露出了欣慰的笑，弯腰亲了亲姜枫的脸蛋。
    “小枫真厉害！”
    苏琳端着西红柿蛋汤，拿着筷子挑起面条就往嘴里送。
    浓郁的鸡蛋香在屋子里散开，鲜艳的红番茄软糯，还带着一抹清甜。
    “真好吃！”苏琳咧嘴笑道。“小枫你的厨艺堪比五星级大厨了！”
    “这是我第一次下面条，完全按照网上的教程做的。”姜枫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来应该早点让我们小枫接触厨房，你的做菜天赋太强了，做的西红柿鸡蛋面色香味俱全。”苏琳满眼夸赞。
    姜眠沉声道:“妈，小枫是很优秀。所以啊，你想开一点嘛！不要沉溺在那些不好的事情中了。”
    苏琳叹了一口气，在眼底晦涩难辨，终究点了点头。
    “听你的，眠眠。还好你们姐弟俩聪明又懂事让我省了不少心。”
    “小枫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妈妈还有着话想要单独谈谈。”姜眠温声道。
    “好！你们也要早点休息喔！”姜枫乖巧地点了点头。
    姜枫离开后，姜眠和苏琳一起来到了阳台坐着谈心。
    窗外浓墨般的夜色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耳边只余浅淡车流涌动的声音。
    “我和你爸是在大学时期认识的！那时候你爸是我的学长。他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男友。
    他从不和我吵架，从不违背我的心意做事。上课下课他都会来接我，会给我用心准备任何每一个节日的惊喜。
    他一毕业就创业了，他说想要给我最好的生活。
    他说他会爱我一生一世，我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唯一，是他的清晨和黎明。”
    苏琳眉目悠远，仿佛在注视着过去的甜蜜岁月。
    夜色像是一块幕布，自动在她的眼前播放着那一阵阵美好的画面。
    “可是他还是背叛我了！我以为我是他最爱的唯一。没想到一切都是谎言……”
    苏琳顿了顿，侧头满眼伤情地看向姜眠。
    姜眠心尖颤了颤，妈妈眼里的光芒一片死寂。
    “妈，我还是无法相信爸爸是那样的人。”
    苏琳掩面叹息，湿润的眼泪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我也无法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我真的很绝望……”
    “妈，我们只能往前看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姜眠在心中酝酿着该怎么和妈妈说。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小枫找到合适的骨髓捐赠者了？”苏琳眸底涌上希冀。在她这样绝望之际，一点希望对于她而言都是救命稻草。
    “是的！对方说只要检查结果没问题，和小枫完全适配。她就愿意捐赠！”姜眠在风中绽放笑容，将所有的苦涩都吞入了腹中。
    “太好了！太好了！他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我们一定得好好感谢他！”苏琳原本垮掉的脸再次有了喜意，心底迸发出了甜蜜的火花。
    “她是一个匿名捐赠者。妈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她的！小枫有救了！你现在啊！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过日子好吗？”姜眠声音清润，心口隐隐作痛。
    她想过对妈妈说实话。可实话太过刺耳。
    一想到是爸爸的私生女救的小枫，她的心都在滴血。
    还是绚烂的谎言好，谎言能让妈妈暂时忘记生活的疼痛。
    “真好！小枫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下半辈子的唯一盼望就是小枫能够成材。”苏琳一脸欣慰地说道。
    “他一定会成材的。小枫遗传了你的优良基因，做事情起来又快又好！”姜眠一把勾住苏琳的脖子温声说道。
    “苏琳女士，真羡慕你有像小枫这样的儿子还有像我这样美丽又优秀的女儿啊！哪个女人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啊！”
    姜眠眉眼温和，沉声打趣道。
    苏琳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喉间也溢出笑意:“你呀！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你这样的贴心的好女儿，我是该知足了！”
    姜眠的头抵靠着苏琳的头笑眯眯地道:“我啊！继承了苏女士的自卖自夸功能。”
    另一边陆时砚在阳台抽了整整一夜的烟。迷离的烟雾笼罩在陆时砚的眉眼。
    自从姜眠不在他身边，他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有了那具软绵如小兽般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他的心都空落落的……
    电话铃声响起，陆时砚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陆总，一切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陆氏别墅已经过户到了姜眠的名下，那架钢琴也运了回去。”助手林牧在电话那边沉声道。
    “好，你再重新装修一遍姜氏别墅。她喜欢吃土豆，你多种一些土豆。还有种点红色的玫瑰花。”陆时砚声音沉稳地说道。
    “土豆……好！没问题！”林牧愣了愣说道。
    “我明天就要做骨髓移植手术了。公司的事务你帮我移交给陆氏家族的其他人。”陆时砚眉头紧蹙，声音淡淡地说道。
    “好！我会帮你移交的！”林牧点头答应。
    “还有周柚的血库一定要准备充分！不能再找姜眠抽血了。她的身体支撑不住的！”陆时砚一想到姜眠苍白的样子心底就阵阵揪痛。
    “嗯，目前我已经找到了适合她的血型。她会一直稳定的血库，以后都不会麻烦姜眠了。”林牧声音温吞地说道。
    “做得很好。林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辛苦了！”陆时砚沉声说道。
    林牧眼底有了些许泪光。跟了boss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这样的一句肯定。
    “我已经写好了推荐信。你可以去华洋公司做总经理了。相信你会在那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陆时砚的声音醇厚，宛如悠扬的大提琴声。
    林牧捂住了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升职了！
    他摇身一变，从一个小助手变成了华洋公司的总经理……
    “boss，真的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谢谢你这样提拔我，让我可以进那么好的公司。
    以后只要你需要我，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愿意！
    你的大恩大德我会用一辈子偿还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立刻回来你身边。”
    陆时砚冷冽的眉梢轻挑，微微一笑道:“别这样！林助手！你这样让我感到害怕！
    赶紧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吧！”
    林牧吸了吸鼻子道:“遵命！”
    挂断电话，陆时砚看着窗外树影摇动，揉碎了一地的月光。
    过往的回忆再次跳进他的脑海。
    “陆时砚，你等等我啊！这里太黑了，我都看不见路。你就不怕遇到色狼或者变态吗？”
    穿着蓝白色中学校服的姜眠在后面拉着陆时砚的衣角大喊道。
    “姜眠你想太多了，没男人会对你感兴趣的。”那时的他只是冷冷回复道。
    “也没有女人会对你感兴趣，全世界只有我对你最感兴趣。”姜眠下意识地反驳道，脚步也追上了陆时砚。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女人？”陆时砚声音戏谑。
    “陆时砚！你嘴巴太毒了，什么时候说话能温柔一点。还有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情书，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姜眠跑到陆时砚面前伸开双臂，一下子拦住了陆时砚的去路。
    那个时候也是树影晃动，路灯的光亮被揉碎在姜眠妖冶精致的眸底。
    “我对你无话可说，无字可写。”他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好吧，总有一天你会自愿给我写一堆情书的！”
    少女并没有气馁，反而带着盈盈笑意回复道。
    姜眠的预言真的没错，他现在就坐在了书桌前拿起钢笔写情书。
    曾经不屑一顾的情话从笔尖流淌下来。
    一字一句皆是他的喜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喜欢渲染满了整张纸。
    原来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那时还未深爱。
    短短半个小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洋洋洒洒写满了一页纸。
    心中爱意翻涌，仍像是没有完全释放完一样。他再次拿了一张纸，提笔继续写了起来。
    等他再抬头时，天空已经褪去了黑色的外衣，绽放出去金黄色的光芒。
    陆时砚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将信纸一张一张地装入信封。
    ……
    苏琳一大早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您好，您是苏琳女士吗？您儿子姜枫的骨髓有合适的捐赠者了。今天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苏琳声音欣喜，连连点头道:“太好了！”
    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打消，石头终于落地。
    姜眠刚在刷牙就听到了苏琳的欢呼。她眸光微震，怎么可能这么快！
    难道周柚善心大发了？
    “赶紧去医院，眠眠。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今天给姜枫请假，说有事不去学校了！”苏琳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衣物，声音里满是喜悦。
    “好！”姜眠点头，转身敲了敲卧室的门。
    “小枫快点起床了，你有救了！”
    姜枫一拉开门就上前紧紧抱住了姐姐。
    “小枫昨夜做了噩梦，梦到我离世了。还好还好，梦是反的。我有救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的活下来了。”
    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姜眠的身体，可怜巴巴地说道。
    精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里面带着湿漉的泪意。
    他自从查出了白血病后，他一直被死亡阴影笼罩着，好像被一只大手时刻扼住了咽喉，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一家人在客厅里互相抱着喜极而泣。
    苏琳抹了一把眼泪道:“这些天一直倒霉，终于有好事情发生了！”
    ……
    周柚用剪刀在血袋上剪了一个小口子。慢慢走进窗台旁的盆栽前。
    纤弱的玉手微抬，血袋倾斜，血流从袋中钻了出来。
    血色浸没了泥土，树枝上洁白的栀子花映衬的血更加刺目。
    “小柚，你在干嘛？”张梅提着从食堂买的早餐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被癫狂的女儿吓了一跳。
    “我在用姜眠的血浇花。妈，你不觉得用血浇灌的花朵格外漂亮吗？”周柚撩起眼皮，面上是癫狂如毒蛇般的笑意。
    “小柚啊，你还是把血袋藏起来吧。姜眠那个女人是好惹的。要是被她发现了就不好了。”张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劝说道。
    “怕什么？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了。她有什么委屈到地狱里去说吧！”
    周柚洋洋得意地说道，慢悠悠地将血袋浇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冲进了下水道。
    “小柚啊，你肚子还没饿吗？赶紧过来吃早饭了。妈妈给你打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张梅眸光微闪，温声劝道。
    周柚将剩下的两袋血藏在了床头，大步走到了桌子前，美滋滋地拿起勺子盛着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妈！你买的皮蛋瘦肉粥怎么没有咸味啊？我吃了半天都味道！”周柚放下勺子嗔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