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乐看了眼时辰,说道:“师叔,我要出去一趟。”
常宁问道:“去哪,我也要去。”
“我去王府,莫名其妙接了这档子差事,我得去敲打敲打那小子以泄心头之恨。”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这两天秦思武没来,李常乐找不到机会教训他。
现在好了,自己成了他的护卫了。
若是路上秦思武敢惹他不高兴,直接丢到深山里喂大猫。
常宁还是跟了出来。
师兄妹二人走在街上,偶尔也能引起行人注目,不过在太安城待了这么久也快习惯了。
李常乐注意到街边有人群聚集,似乎是个算命的摊位。
一个衣衫破烂的老道士正在跟顾客扯皮。
帆布上的字倒是挺唬人的。
“无有始终。”李常乐念叨一声。
“看来这民间的算命道士也知晓一些道家经文。”
“常宁,你一直跟着五师姐整理道经,知不知道凡俗道士们到底传承自何处?”
常宁说道:“五师姐说过,无论凡俗还是修士,道家传承皆出自三清。”
“不过我们修士更注重修自身,凡俗道门更注重济世救民。”
李常乐点头:“不错。”
“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摊前才发现帆布下还有一行小字:“算命求签,一两银子。”
李常乐当即就要掀摊子,什么玩意就敢要一两银子?
想自己一路上与人做法事祛病消灾,不比这只会动动嘴皮子装神弄鬼的算命道士辛苦?
为何他敢要一两银子?
李常乐让常宁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老道,你要是算不准,我就把你的摊子掀了。”
老道士抬眼一看,李常乐和常宁也是一身道袍。
于是说道:“后生莫要胡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犯,来往皆是苦主,何必在这里与我争锋。”
李常乐怒极反笑,这老道士竟把他们当成同行了。
“我不是来跟你抢生意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这老道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你要是算得准,一两银子奉上,你要是不敢算,我现在就把你的摊子掀了。”
老道士伸手将桌上的银子收了起来。
“小友想算什么?”
李常乐想了想说道:“便算一算姻缘如何?”
常宁翻了翻白眼,师兄又开始做梦了……
“道法自然,万事随缘,其中男女之姻缘最是奇妙难言,需二两银子。”
李常乐黑着脸,转头看向常宁。
常宁捂住胸口,说道:“没银子了!”
“算我借你的,等以后我再还你。”
“师兄哪来的银子还我?”
李常乐说道:“我还不能跟秦思武要吗?”
常宁闻言变脸飞快:“师兄说的哪里话,我的银子就是师兄的银子。”
老道士见钱眼开。
“我观小友乃是有缘之人。”
“小友伸出手来。”
李常乐照做,把左手放在老道士面前。
老道士观了手相,又观面相,对着李常乐好一顿看,最后三枚铜钱置于龟甲之中开始卜卦。
六爻卜卦之术,李常乐将其归为民间技艺,向来入不了眼。
今日就看这老道士能憋出什么话来。
“小友应是已有心上人。”
“但你们正如春花与秋雨,难得相见,便是如遇甘霖。”
李常乐微微一怔:“霖?”
常宁也目露惊奇之色,这老道士为什么偏偏作此解释,为什么偏偏用甘霖来比喻师兄如今的感情。
难道师兄心心念念的青霖仙子还真的是师兄命中注定的姻缘?
这也太扯了,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见的。
李常乐表情严肃看向常宁:“再拿二两银子。”
这次常宁不肯了,她觉得师兄状态不对。
这老道士的话像是有一股魔力,让师兄迷了心神。
老道士捋了捋山羊胡,笑道:“一人一日一卦,后生,算得多了就不灵了。”
而后他看向常宁。
常宁警惕地说道:“我不算。”
老道士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串手链。
“老道今日与二位有缘,这手链送与你们,可避邪挡灾。”
李常乐接过,郑重道谢。
常宁拉着师兄的袖子,低着头离开了摊位。
太丢人了,师兄怎么一想到青霖仙子就六神无主的,到时候万一真成了好事,师兄还不得处处都依人家,一点主见都没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要把师兄给纠正回来。
一路上常宁都在想事情,越想脸色越难看。
师兄将来如果被那青霖仙子乱了道心怎么办?
如果青霖仙子不喜欢师兄怎么办?
师兄会不会一蹶不振,然后道心破碎,境界大跌,再无寸进……
不行,她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师兄应该永远站在前面顶天立地,怎么能受一点情伤便道心破碎呢!
李常乐歪着头有些纳闷:“你想什么呢,一直唉声叹气的。”
“没什么。”常宁否认。
不过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师兄树立起一颗强大的道心了。
但是该怎么做呢?
师兄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性好友,在山上时也只与二师姐和五师姐关系比较好。
“师兄应该多见识一些漂亮女子,这样他就能以平常心对待。”
“可是应该去哪里找漂亮女子呢?”
常宁犯了难,她决定回去后问一问师叔。
“但是祭天大典之后就要离开太安城了,要不要请几位漂亮女子同行?应该要花银子吧……”
“要不要让师兄去出卖色相,勾引几个漂亮女子。”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呀!”
常宁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李常乐一直在盯着她。
李常乐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常宁随口敷衍。
李常乐停下脚步,一只手搭在常宁额头上。
“我还以为你突发癔症呢。”
常宁拍开他的手说道:“我在考虑正事呢,师兄别打扰我。”
李常乐嗤笑:“你能有什么事?”
“这事情可大了,师兄你到时候就感谢我吧,如果没有我这么贴心的师妹,真不知道师兄你将来该怎么办。”
李常乐眼睛一亮:“难道你想帮忙撮合我和青霖仙子?”
“不对,你哪来这本事,你跟人家又不熟。”
常宁叹了口气:“师兄,我发现了你一个天大的弱点。”
“很严重,可能日后要影响道心。”
李常乐十分配合,露出严肃表情,问道:“什么弱点?”
“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一定会帮师兄克服这个弱点的。”
“好吧,那便要多谢师妹了。”
李常乐转而说道:“这手链你戴上吧,那老道士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这天下能人异士真多啊。”
李常乐再次发出感叹。
常宁接过手链戴在手腕上,模样倒是挺好看的,但她也没当成什么贵重东西。
老道士三言两语把师兄哄得鬼迷心窍了,常宁反正对那老道士没什么好感。
二人来到越王府门前,常宁好奇打量了一番,王府门面还是挺气派的。
门房老张虽只见过李常乐一面,但这些王公贵族府上的管事都有些眼力见,还未通禀,老张便连忙引着李常乐进府。
负责传话的家丁先他们一步,秦思武得知后不免有些惊喜。
“李道长,常宁道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王兄没有一起?”
李常乐说道:“闲来无事溜达溜达。”
秦思武领着二人进入会客厅,亲自斟茶。
李常乐端着架子浅啜一口,说道:“有个坏消息。”
“你可能回不了南昭了。”
秦思武举着茶碗的手突然顿住,问道:“此话何意?”
李常乐不急不缓地说道:“皇帝已经知道你被刺杀的事了,他们怀疑是蛮国细作,因为不能确定是否还有高境修士细作在外潜藏,所以不放心你离开太安城。”
“这是今日皇帝来莲花观亲口所说。”
秦思武闻言皱起眉头,然后放下茶碗说道:“早不知道晚不知道,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知道。”
“想必是明王故意为之。”
“不愧是明王,竟将这一步当做了后手。”
李常乐嘴角翘起,秦思武越慌他就越开心。
“你还有心情夸赞,不赶紧想想别的办法?”
秦思武的确心急如焚,可是现在武十镰不在府上,他也并无主意。
李常乐狡黠一笑:“不过呢,你我相识一场,你若是诚心求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这你别管,就看你心诚不诚了。”
秦思武思考片刻后皱起眉头:“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可以打动道长。”
“我有的道长不缺,道长想要的我恐怕也拿不出。”
常宁突然说道:“五十两,不,五百两银子。”
二人同时看向常宁,李常乐露出询问的目光。
常宁又说道:“你给我们五百两银子,我师兄就能帮你离开太安城,而且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你说什么呢常宁!”李常乐传音。
这丫头吃错药了,要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秦思武脸上阴郁散开,立即说道:“别说五百两银子,就是府上所有金银细软都送给道长也可以。”
“我这就去取。”
秦思武跑了出去,李常乐看着常宁:“你要银子做什么?”
“我虽然说过跟他要点银子,但我这次来是专门为难他的。”
“你这一开口,显得我很肤浅。”
常宁不理会师兄的唠叨,有了银子她就能去请漂亮女子同行了。
不过五百两够不够?算了,不够的话再来跟秦思武要。
片刻后,秦思武领着一群人抬着箱子。
“这是两千两,都送给道长,外加三大坛桂花酿。”
常宁双眼放光,白花花的银子太晃眼。
“师兄,给我个储物法器!”
常宁不想收入八角铜盘坠,她要给这些银子单独放在一个储物法器里。
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李常乐只觉得无形中有股引人堕落的力量向自己袭来。
自古钱财动人心,李常乐也不例外,他不是圣人,他知道钱财是好东西,也知道那白花花的银子难挣,所以他才会对那老道士心生不满。
李常乐一拂袖背过身去:“我不要你的银子,三坛桂花酿足矣。”
他自诩天纵之资,却差点被这两千两银子污了道心,自责需自省。
他虽修为很高,但经历太少,下山游历一载,却也从未见识过这么多银子,此刻方知俗世诱惑种种,都不如这黄白俗物威力大。
这一关,来的巧,过得也快。
多亏常宁,让他的道心更进一步。
李常乐道心通透,但常宁可不管这些,还在嚷嚷着师兄给我个储物法器。
以前李常乐只觉得常宁是在山上日子过惯了,下山也能受得了苦日子不乱花钱,现在发现这丫头不是节俭,竟真是个财迷。
师妹嫌师兄丢人,师兄也嫌师妹丢人。
李常乐将三坛桂花酿收进袖里乾坤,拉起常宁便走。
常宁胳膊伸得老长,但还没来得及够到箱子就被李常乐拉走了。
留下秦思武在原地不知所措,道长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出了王府,李常乐黑着脸教训常宁:“你刚刚在做什么?”
“修道之人岂能为区区钱财所动。”
“你的道心太不坚定了,回去之后抄写道经,你也别指望师叔庇护,这次我是认真的。”
“这些天你实在是太懈怠了。”
常宁能感觉到师兄没有开玩笑,她承认自己刚刚确实被银子晃花了眼,但这可都是为了师兄啊!
她有些委屈,又不敢把要银子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毕竟为了师兄请漂亮女子这种事说出来,可能会被教训得更惨。
“抄多少?”常宁苦着小脸,咬牙问道。
她决定扛下来,师兄的强大少不了背后任劳任怨默默付出的师妹,她心中如此想到。
“抄多少得看我心情,如果我觉得你没有丝毫醒悟,那就一直抄。”
“臭师兄,不理你了!”
“你理不理我都要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