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仇恨
作者:好歹做个人   王爷,王妃她不要你了最新章节     
    看着崔启墨那有些扭曲的脸,付公公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慢慢在那张破败的木板床上坐下,慢慢闭上眼,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朕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崔启墨转身便要离开。
    刚走出那低矮的牢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似乎万念俱灰,“大佛山……足足四百万两……”
    崔启墨身子一僵,缓缓回首,“父皇的私库,果真全留给了靖王?哈哈……父皇,你好狠,却不曾给朕留下一个铜板!”
    付公公艰难地睁开一双泪眼,有些失神,“先帝曾说过,只要靖王好好活着,他便安心。这笔银两,是他留给靖王最后的保命钱,即便朝堂上无他立足之地,好歹也能衣裳食无忧富贵一生。只是可惜,老奴有负先帝所托,至今未能将这笔银子交到靖王手中……先帝,老奴愧对您的嘱托,老奴对不起您啊……”
    离开兵部地牢时,崔启墨内心有那么片刻的刺痛,但更多的是解脱,仿佛之前一直在纠结的某件事,突然间便无需再纠结了。
    “他若寻死,不必再拦着。”他冷冷甩下一句。
    回到宫里,天色早已黑尽。
    崔启墨在御书房坐了许久,他定定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公公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看着如沉夜色,崔启墨突然起身,用有些嘶哑的着声音吩咐:“摆驾锦绣宫!”
    夜半三更,锦绣宫里。
    婉贵妃还在镜子前梳头,用的仍是那把玉骨梳。
    梳齿从她头皮轻轻滑过,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在这华丽而冰冷的寝殿里、昏暗的烛火下,她的手机械地动着,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僵尸。
    行尸走肉般,没有丝毫生机。
    崔启墨阴沉着脸走到她身后,冷冷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晚膳后,从小随你长大的婢女鸳鸯,就没有踪影。”
    婉贵妃就像没听到,依旧梳着头。
    崔启墨看着镜中那个有着绝世容颜,却无丝毫生机的女子,凑近她的耳边,残忍地说:“她已经死了。朕命人乱棍打死的。”
    婉贵妃只是眼皮动了动,轻轻抬眸看了一眼镜中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再次垂眸,依旧没说话。
    崔启墨死死盯着镜中人的脸,“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向宫外传递了不该传递的消息。”
    婉贵妃握着玉梳的手蓦地用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息有些不稳。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平静下来,放下玉梳,淡淡地说:“皇上高兴便好。”
    一股怒气从崔启墨心底升腾,“你就一点不伤心、不难过吗?鸳鸯可是从昌国跟你一起过来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冷血至此,听闻她的死讯,竟然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婉贵妃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难道我伤心难过了,她便能起死回生?”
    崔启墨瞟了一眼梳妆台上玉梳:“难道在你心中,除了靖王,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关心?包括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包括你自己!?”
    说罢,他怒气冲天地伸手一把抚过妆台。
    妆台上的物品,悉数跌落在地。
    其间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玉梳在冰冷的青砖上,断裂成三截。
    婉贵妃身形一顿,怔怔地看着地面。
    然后,她走过去,缓缓蹲下,将断裂的玉梳捡起来,又慢悠悠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丝帕,将残缺的玉梳,一块一块地放到丝帕中。
    她的动作很温柔,也不恼怒,那双美丽却无丝毫神采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就像在看着她最爱的爱人。
    “臣妾要休息了,皇上请回吧。”她的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崔启墨喘着粗气,拼命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拂袖而去。
    这个女人最让他恼怒的便是这一点。就像你用了把大铁锤,狠狠地砸下,想得到她痛恨的反击时,却发现大铁锤砸在了一堆棉花上,没有任何着力点。
    这种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她几乎不与他说话,可每次在她面前,他都感到很被动。
    寝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婉贵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死死地拽着那张包着玉梳的丝帕,因为用力,她的手更显苍白。
    两行泪,从美丽的双眸滑落。
    “婉姨,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会救您出来。只要父皇有动作,我就有机会救你出宫,摆脱这冰冷皇宫的桎梏。您得回家,知道吗,您得回家,回到昌皇身边,所以您首先得活着。这边的事,交给我……”耳边又回响起崔宏靖曾对她说过的话。
    是啊,回大昌。
    自从和亲到真国后,她便再没回过她的故土,再没能见过她最亲的亲人——昌国皇帝。
    她好想回到以前,那个骑在马背上,在草原上驰骋的少女,那爽朗的笑声,再也不会有了。
    那个玩累了伏在皇兄背上,甜甜入睡的女孩,再也不会有了。
    她记得,有一次,她在皇兄背上睡着了,还流了口水,浸湿了皇兄的衣衫。
    皇兄将她放下时,一看她嘴角的口水,还笑着捏她的鼻子,骂她是“小马驹”。
    她睡得正酣,觉得鼻子有些痒,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把将皇兄的手打开。
    皇兄一个不留神,就磕在椅子上摔倒了。
    当时,皇兄还是太子,却一点不恼,爬起来又去逗她。
    兄妹俩的欢笑声,在皇宫回荡。
    可这一切,在二十年前戛然而止。
    父皇,你为何如此狠心,将女儿送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来。
    那年,是身为太子的皇兄亲自将她送到真国,送到了东宫,嫁给了当时真国的太子、如今的真国皇帝崔启墨。
    她记得,皇兄离开时,抱着她哭了好久,还再三嘱咐她,“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差人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接回家。”
    那天,她登上了高高的宫墙,目送着皇兄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马蹄扬起阵阵灰尘,一路向西,带走了她所有的烂漫与欢笑。
    整整半年,她没让崔启墨碰她一根手指。
    崔启墨念她思乡心切,也没强迫她。
    一年过去了,崔启墨等了整整一年,便恼了,开始对她不闻不问。
    她乐得清闲,像个透明人般,活在这死气沉沉的宫里。
    如果那期间她没碰到那个人,或许她真的会书信皇兄,救她回国;更大的可能是,她早已成为屋檐上一根白绫挂着的孤魂野鬼。
    但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人足以让她甘心付出一切的人。
    在她最孤独、最灰暗的那段时日,那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给予她无穷的关爱与陪伴。
    她觉得她又活过来了,生命,再度有了意义。
    可崔启墨登基后,很快一切又变了。
    崔启墨彻底毁了她最在意的人。
    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她的心,彻底死了。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便是仇恨,以及回家的渴望。
    可即便要回家,她也要了结这段仇恨再走。
    而且,回家就真的好么?
    当年,正是她最亲的亲人,送她到下了地狱。
    或许,昌国早已没有她的家,早已没有在意她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