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徐庸试探地和阮氏提了提徐琬和崔言之要去济州的事,果不其然,她反应很激烈。
“你疯了不成?!怀宁要从军便算了,他是男儿郎,不怕流血受伤,可阿琬是女儿家,你让她去济州查…”阮氏咬着牙,压低声音道,“查陆家,会有多危险,你想过没有,这事儿我不许。”
“你现在入了内阁,志得意满,就开始利令智昏了,拿女儿去赌前程,简直枉为人父。”
这话说得伤人了,徐庸急忙辩解,“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拿咱们的女儿去赌前程。”
眼见阮氏生着闷气,默不作声拆完发髻就要去睡,他忙上前拦住,“不管如何,夫人且听我说完。”
他不管不顾地拉她坐下,“于情,我们是不该让阿琬去涉险,可于理,她去,是为社稷百姓出力,是好事。此事也征求过她的意见,她不单乐意,甚至还主动要求去。夫人,我知你不会想做个不顾女儿意愿的母亲。”
阮氏板着脸冷哼,“少给我戴高帽,我就要做个不顾她意愿的母亲,中周那么多人,上京那么多人,你们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去了?你们去征求她的意愿,她不乐意才怪,巴不得去外头野。”
“胆子都大到敢一声不响去巢州,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你也由着她?!”
徐庸顺毛捋道,“夫人何必说这样的气话,你若真想不顾她意愿,就该学别家夫人一样,把她拘在后宅里了。”
“你或许不知,她如今身手了得,在巢州时杀过齐王的暗卫。”
“她……”阮氏愣住,瞪着眼看他,缓了会儿才喃喃,“你说她杀过齐王的暗卫?她不都是自个儿在院里瞎学的吗?”
她知道徐琬爱在院子里折腾武艺,但她一直没当回事,反正她年轻时也是爱舞刀弄枪,便随她去了。
可现在徐庸告诉她,徐琬杀过人,还是齐王的暗卫。
阮氏心惊如雷。
她在闺中时也曾念叨着要上阵杀敌,但一次也没去过,更不曾沾过人命,顶多也就是年轻气盛时教训人沾过点血。
徐庸赶紧宽她心,“夫人不必紧张,齐王没怀疑过她。”
“阿琬并非瞎学,她甚至拜有师父,可见她心里是有大想法的,她如今知晓我们想做什么,愿意出份力,没道理去阻止她啊。”
“夫人,我同虞老仔细商议了,请上阿琬那位师父,再请些护卫,至少性命无虞,加上首富王家的背景,只要小心些,陆家和齐王不会起疑的。”
阮氏脑子里此刻混乱得很,甚至没注意徐庸口中的“师父”,她按着太阳穴,打住徐庸的话,“停,你让我仔细想想,别在此时说一大通。省得趁我没想明白,稀里糊涂答应了。”
她可太明白徐庸的作风了,最好耍嘴皮子,用一大堆道理把人绕得晕头转向时,再哄着人答应。
“这是自然,夫人好好想,细细想,为夫来替你揉。”徐庸殷勤地抬手给她揉太阳穴,小声在其耳边嘀咕,“一眨眼,咱们为人父母已有十几载了,儿女都长大了,我一贯只知忙公事,幸得有夫人在家中操持。”
“阿琬随你,性子嫉恶如仇,又深明大义,兼具胆识,纵是前路艰险,她也不会退缩的,依我看,还是成全她吧。常说,爱子任其志,勿强也。夫人以为呢?”
“好吧好吧。”阮氏扭过身子,不情不愿道,“我若是不答应,你今晚怕是要用你那些大道理淹死我了。”
她一向拿徐庸没辙,这辈子是被他吃死了。
“哎,夫人言重了不是,为夫是在与夫人探讨教子之法,怎么是用大道理淹死你呢,为夫爱重你还来不及呢。”
难得听他说句甜蜜话,阮氏却没好心情,“你别给我东扯西扯的,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她出个好歹,你也别来见我。”
尽管放了狠话,但总算是答应了。
徐庸心满意足道,“放心放心,为了爹娘和睦,阿琬是决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夫人也别太操心了。”
夜色渐深,俩人说完话,便吹灯,各自躺下了。
阮氏有点辗转反侧,后知后觉想起来,徐庸似乎提到徐琬拜有师父,她一下又精神了,转头想问他,却听他呼吸平稳悠长,显然入睡了。
罢了,明日再问吧。
翌日,徐庸上值去了,阮氏便寻了徐琬来问。
“昨日你爹同我说,你拜了个师父,是怎么一回事,拜师前怎的没知会我们?”
“娘勿怪,拜师时是形势所迫,便没来得及告知您和爹,我师父是在外城做屠夫营生,偶然救过我,后来我想去巢州,他便答应与我同去,前提是我得拜他为师。”
屠夫营生?
阮氏忽然想起刘嬷嬷先前同她提过,有位阎屠夫送过几次肉来,而且徐琬去巢州那日,脚夫就送来很多肉。
原来如此。
她不赞同道,“救命之恩另当报答,怎么能没了解清楚他的为人,就拜他为师呢,还让他随你一道去巢州。”
“你太莽撞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是说你这位师父就一定是坏人,但总要了解清楚再……”
“我知道我知道。”徐琬忙出声打断,站到她身后给她按肩,“娘,我年轻归年轻,但看人总还有几分眼力的。你要不信,就问爹,还有阿霄表哥,他们都见过,我师父那是绝世高手,不轻易收徒的,要不是看我根骨奇佳,是个练武奇才,也未必收我。”
这话倒是没错,阎照的确看上了她的天赋。
但阮氏不信,“行了行了,别拿这些话来蒙我,什么根骨奇佳,练武奇才,你倒是大言不惭。”
“是是是,我自吹自擂了。”徐琬讪皮讪脸道。
又小心翼翼地问,“爹同您说的事儿,您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你爹都同意了,我也只能同意,否则就该说我这个做娘的不通情达理了。”
有句话,徐庸说得对,爱子任其志,勿强也。
“怎么会呢,您可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娘了,做您女儿,三生有幸。”
阮氏笑骂,“少来,你这有求于我时就嘴甜会哄的模样,简直随了你爹。”
“一半一半嘛,既随他也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