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寻离去后,气氛一时有些僵了下来。
王夫人这时便换了张脸笑起来道:“亲家老太太,我那三儿是个混账东西,但寻儿却是好的。模样长的俊不说,就是读书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亲家老太太,您也看到了,薇姐儿和寻儿两个相处的可好了呢。我那三儿在外面坏了薇姐儿的名声,薇姐儿只怕在京城也是不好再说婆家了,我这心里也是不得劲得很,总觉得亏欠了薇姐儿。
我想着,不如亲家老太太做主,就把薇姐儿许给寻儿,我们也好弥补一二。况且咱们都是亲戚,薇姐儿嫁过来也是知根知底的,不比嫁给旁人强?”
方老太太闻言,心中不住冷笑,好你个苏王氏,算盘珠子打得这么响,都快蹦人脸上来了。
即是想说方家女,这婆媳两也不知怎么想的还当着她的面儿给她的薇姐儿难看,这不是笑话吗?
她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至于把孙女往火坑里去推吧?
方老太太端起茶盏,斜瞅了王夫人一眼却是淡淡地说道:“做儿女亲家是大事,我老婆子也不敢轻易就答应了。这事儿总归还是要她爹娘点了头,她自己同意了才成的,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你说是不是,舅太太。”
王夫人听方老太太这么说,忙笑着应道:“老太太说得在理。不过前些时候她舅舅已经去信徐州了,想来这会子回信都在来的路上了呢。”
方老太太闻言,心中一阵鄙夷,这苏家打的什么主意她苏柠看不清,但方淮心里向来是门儿清的。
她淡淡一笑,对着王夫人道:“那就等回信到了再说吧。”她说着,转而又岔开话题对着苏老太太道:“明儿便是老姐姐的好日子,老姐姐可都请了哪些人来热闹?”
这边,方琳薇才出了主院,便听到了苏寻的喊声。
她回头,看着苏寻大步而来,心中很是反感,真是阴魂不散!
“表妹看起来似乎不大欢迎我跟来。”
苏寻笑着上前,与方琳薇并肩而行。
方琳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很是嫌恶的说道:“知道了还跟上来。”
苏寻闻言,也不恼方琳薇的嫌恶,只是摊了摊手道:“你当我愿意跟来呢,不过是被使唤着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派人盯着你了?没有吧?这回子很是不必跟着,若老太太或是舅母问起,我自当替你圆了这个谎就是。”
方琳薇说着,不由的又把步伐加快了几分,很是不想与他多说话。
倒是苏寻原本想着出了主院便自个儿回院子去的,如今方琳薇倒是先赶起他来了。
他就偏不走,凭什么要如了她的意。
“我苏寻是个读书人,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母亲要来帮你搭把手就不会弄虚作假,才不会像你一样,撒谎精一个。”
撒谎精,谁是撒谎精呢?
方琳薇鄙夷的看了一眼苏寻,什么说一不二,不弄虚作假,她苏寻与这些美好品质沾得上什么边?
整个国公府,连条狗都是戴着一顶虚伪的面具的。
“二表哥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是什么品性还要人明说吗?”
“我什么品性?”
苏寻来了兴趣,他自认,在这国公府内,在没有比他更正派的人了。如今,他倒想知道,她是怎么看他的。
只听方琳薇一声冷笑道:“自以为是,自私自利,虚伪至极!”
胡说八道!
苏寻听他这么评价自己,很是不理解,心中恼羞不已,却还是忍着怒气不服道:“无凭无据的评价就是信口开河。”
看着苏寻动了怒,方琳薇反倒笑了起来,心中忍不住鄙夷他就这点气量还敢让人评价?
“看来,二表哥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全面啊。”她说着,冷声道:“表哥莫不是忘了,当时舅母初提起让咱俩结亲时,表哥可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很是乐意嫁给你,巴不得上赶着倒贴的。这是自以为是。
其次,你当初与林姐姐的对话不会忘了吧?因为心有所属,就想要牺牲我一辈子,让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同时,还要给别人养孩子,这是自私自利。
事后,还要大义凛然的说,只要方家多多陪嫁,定会给我正妻该有的体面。这是虚伪至极。
二表哥,你难到都当自己这些龌龊的想法是正常的,合理的?还是二表哥觉得,你自己就是大粪,所有的苍蝇都该围着你转?
可二表哥你要搞清楚,你甘愿做粪,我还不愿做那只苍蝇呢。”
方琳薇言罢,瞅了他一眼便走。苏寻听着她这样的话,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她竟敢如此侮辱自己?她怎敢?
他至今都记得,曾经唯唯诺诺的跟在林婉瑜身后的方家大姑娘,就像是林婉瑜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一样,就连林婉瑜身边的大丫头都比她大方体面得多。
就这样一个人,换做半年前她敢如此和自己说话吗?只怕他说一声热了,她都要忙不迭失的给他打扇子了。
可是如今,她却如此肆无忌惮,哪里像是会将他放在眼里的人。
他气得面色发白,方琳薇却只是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如此把他贬得一无事处,她很得意是吧?
可是,他不服。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方琳薇的手冷声道:“方琳薇,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因为那些事我根本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吗?他做过了。前世,他不但做了,而且做得比任何人都绝。
他利用她,轻贱她,无视她,把她丢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说好的正妻体面,却是连个下人的待遇都没有。
她何其可悲,竟是被这样的人误了一世,害了一世。
不过一切从头再来,她的爱只给自己。
方琳薇一把甩开苏寻的手,眼中藏着两世的恨意。
“苏寻,你是没有做过,可你这么想过。若不是我的要挟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想必这个时候你已经那么做了。
你心中是藏着恶的,所以你算什么好人?算什么正人君子?你与他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之所以如今我们还能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你我都是被人算计的可怜虫罢了。
但是我比你好一点,我只是有个糊涂的母亲,算计我的也不是我的什么至亲之人。
而你,竟是被祖母算计,被父母算计,被兄弟算计,这一大家子,竟是没有一个人疼你。
你相貌好又如何?学识渊博又如何?你这么努力了,有什么用?又有谁把你放在眼里?不被偏爱的那一个,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说着,看着苏寻发红的眸子,心中一阵痛快,杀人诛心,让其百死不得安宁。
“方琳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寻发白的脸,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他如何不知道这偌大的国公府没人爱自己,可他不愿承认。
都是亲生的,只因苏泽比他大就得以袭爵。也只因苏成比他小,就理所当然的能得到父母甚至是祖母的所有宠爱。
而他这个不上不下的老二,就合该爹不疼娘不爱,就合该成为他们夺利的牺牲品吗?
可是凭什么?
这道血淋淋的伤疤,被粉饰在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如今被方琳薇这么一撕,竟是将内里的不堪全部暴露出来,让他无处可逃,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