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和李相良带来三千兵马出了潼关之后,沈珏特意留了个心眼。
他派了一个斥候留在潼关附近,观察陆琮的动向。
那斥候在潼关附近等了三天,除了第一天见两名信使出了潼关,直朝着锦官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后,便再也不见有人出潼关。
就连寻常的百姓也不让出入潼关了,原本畅通的关卡,也被人为设了路障,潼关大门更是紧闭不动。
斥候心知情况不妙,当即便朝着沈珏追去。
然则,沈珏见斥候久不归来,便是敏锐的发现了情况有变,便刻意放慢了行军速度。
那斥候已经在潼关蹲守了三天,却仅仅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追上了大军。
并且,沈珏所带的三千兵马,一无辎重,还尽数是骑兵,行军速度如此慢,定然是故意的了。
斥侯名曰关山,年方十七,从军两年,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却是相当机灵的一个人。
他追上沈珏时,倒是更像沈珏刻意等了他许久。
“监军大人。”
关山下了马,半跪在地上。
沈珏让全军停止行军,就地生火做饭,而后才招来了关山问话。
“陆将军尚未出兵?”
沈珏手中拿着一张行军地图苦思,问的话却也不怎么在意。
“监军大人料事如神。”
关山一张脸抹了好些泥,笑起来眼中还露着几分天真。
“小的在潼关前等了三日,听了大人的吩咐,只要看见陆将军摔兵而出,便来与大人汇合的。
岂料,除了当日半夜,潼关内派了两名信使朝着梁州府城的方向走去后,便再也不见有人再出来。
小的想着,或许陆将军是为了配合两翼大军夹击,特意要多等两日再出发。所以便多留了两日。
岂料第二日,潼关便将关卡彻底关闭,不让寻常百姓出入,更是在关卡前设置了许多路障,俨然一副严守潼关不出的势态。
小的想了想,此事蹊跷,便未在继续停留,赶忙来给大人报信了。”
听了斥候关山的情报,李相良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一个气愤,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树上道:
“这个陆琮,根本就是想要我们死在梁州。
他诓骗我等出潼关,就是想借张权之手让我们有来无回,真是卑鄙!”
关山闻言,顿时脸上一变,道:
“这……这么说,陆将军是真的不打算出兵梁州了?可是……可是上头的命令不是要求咱们与幽州军一起,缉拿张权,收腹梁州的吗?
陆将军此举,那不是公然违抗圣命?”
沈珏听了关山的话,淡定道:
“你且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特意让你留在潼关监视。”
关山得令,还有些不情愿,却是被沈珏冷冷扫视一眼后,只得诺诺地退了下去。
待关山彻底退下去之后,李相良才皱眉头问道:
“你早知道陆琮是诓骗咱们出潼关的?”
沈珏摇了摇头道:
“一开始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说着,慢慢将手中的羊皮做的图纸摊开道:
“陆琮一开始就一直不主张主动出击梁州。
他认为大军一路奔袭兵困马乏,需要修整。而我却认为,趁着张权在梁州尚未稳住脚跟之际,火速出兵梁州。
显然,我们的顾虑和主张都有道理,也不见得谁的主张就好,谁的就不好。
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远千里奔袭而来,为的不是将张权拒在潼关之外,而是要一举荡平梁州,收腹失地。
我是圣上钦点的监军,陆琮若是盘踞潼关不出,我定然是要上奏圣上的,所以,陆琮要在战场上除了我,那也是早晚的事。 ”
“当然,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便是礼王不愿意看到我活着回京。
我不过是才出仕,便得圣上如此器重,旁人只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又有谁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我自己求来的,倒是怨不得旁人,我已早有了心理准备。”
李相良听了他的话,才算真正好好看了看这个年纪还没有他大的大舅兄。
难怪能得圣上如此器重,竟是真的有几分真本事又豁达通透的人。
走一步,已然算到了后面三步路会是什么样子。
“你早知道陆琮会杀你,你何必又……唉!”
李相良皱眉头,倒不是他有多怕死,而是觉得沈珏冤枉,明明都算准了人心,可以躲过去的,却是在最不该的时候,偏偏选择了相信陆琮。
自古行军,哪有让监军为左右翼先锋的道理。
沈珏摇头道:
“我是知道他要杀我,在战场上要杀一个人的手段何其多,甚至都可以不用担责。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为了不让我死在潼关,担任何一点关系,竟是要让三千兵马来为我陪葬。”
说到这里,李相良好奇起来道:
“那你又是如何察觉到陆琮此次出军有诈的?要知道,我们计划的行军战略可是相当细致的,根本就没有破绽。”
沈珏道:“战略计划是没有破绽,破绽在给我的这三千兵马上。”
沈珏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士兵道:
“这些士兵,都是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不等,最高从军年限者不超过五年。
这些士兵,没有一人有过真正的战场作战经验。在战场上,他们和我们都是一样的,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你想想,一支军队的右翼先锋,却是连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都没有,这正常吗?”
沈珏的话,让李相良哑口无言。
一开始,看到陆琮给他们的兵马都是年轻力壮的,他心里还庆幸没有老兵拖后腿。
却不曾想,在区区四天,沈珏却是悄悄把全军上下摸了个透彻,这些人马,他竟是都了然于胸。
李相良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继续按原计划走白鹤县,还是就此返回潼关去?”
沈珏摇了摇头道:
“这两条路咱们都不走了。
此时若是我们回潼关去,只怕陆琮的弓箭手就会在潼关将我们全部射杀。
就算侥幸不死,我们行踪已然暴露,之后面临的,将会是张权的合围追杀。
而我们若是按约定赶往白鹤县,只怕张权的兵马早就等候在了那里,这时只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你别忘了,陆琮可是派了信使去锦官城的。陆琮希望我死在梁州,而张权也是急需一场胜战来鼓舞士气。”
听了沈珏的分析,李相良开始暴躁起来。
他激动的青筋暴起,咬牙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我真是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他陆琮有什么好处?圣上要收腹梁州,他却盘踞不出,这样公然违抗圣命,难道就不怕圣上这怪?”
他当然不怕!
这一点,沈珏早就已经看透了。战场形势多变,也不是一道圣旨就能约束得了的。
只要他多找几个借口,圣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而他一直龟缩不出,只待张权越发壮大的那一日,礼王再趁机亲旨亲赴潼关一举收复梁州。
一旦有军功在身,他的夺嫡之路,那便可万无一失。
所以。这一切的变数,就是他这个圣上钦点的监军罢了。
“稍安勿躁。”
沈珏说了一声,指着羊皮地图道:
“以我们的行程来看,如今我们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沈珏指着地图上标注着胡松岭的地方道:
“从此处到虎牢关,快马加鞭,五日脚程应该是能赶得到的。而往此处到白鹤县,三日时间应该是能到的。
所以,如果按照当时的计划,今日,我们应该要到达白鹤县才对。如果是脚程更快一些,此时应该在转道锦官城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