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炁笑了。
她摇着头，似乎根本就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他答应过自己的事还没做完，他还要把灵魂还给自己呢……
“他只是摔了一下，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轻轻摔了一下而已，怎么会死呢？
她不信！
“自你们从封谷回来后，他的内脏就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轻轻拍一下，可能就……”
断气了。
若放平时，白炁一定最先反应过来去接住姜遇，可偏偏她被体内那鬼东西反压，一瞬间失去自由能力。
就这一瞬间，她再一次痛失所爱。
就像几百年前藏面楼那次，亲眼看着悯颜被人射杀，坠落，死在她的怀中。
死在他们二人通往自由的最后一步。
红衣、血衣……
血，好多血，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时的他也流了好多血……
白炁颤抖着抬起掌心，那种浓郁的血色再次沾满了她的手。
浸透了她的衣服。
“嘀嗒——”
“嘀嗒——”
落到地上，融入雪中。
白炁掐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敲打，想要将那些残酷血腥的画面赶走。
可她越赶，那些东西越往里面钻！
“啊——”
“滚！都滚，都给我滚啊！”
……
几人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行，这几百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
他们见证了二人这一世的相识、相知，再到互为彼此所做的种种……
爱意随风起，风去意难平。
就连他们都释怀不了，又怎么强迫白炁看开呢？
明明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
先前的那团黑雾只是散开，并不代表着消失！
“噗嗤——”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白炁背上。
“咔嚓”一声，骨头瞬间断裂，白炁被重重砸到十几米开外。
“大人！”
“老大！”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巳蛇与阿飞警惕环顾着四周，眼底皆是震怒。
该死的东西……
刚才只顾着感伤，一时竟把那团诡异出现的黑雾给抛在脑后了。
白炁的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那左后肩处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她感到浑身麻木。
胸口那股哀痛，更是令其难以起身。
她心撕欲裂般趴在雪地上，看着不远处那长眠不起的男子，眼中泪花不停的打转。
他怎么能死掉呢？
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怎么可以死掉！
真得……好不甘心。
白炁突然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让他跟来？为什么在他异常之时，不多留意？
为什么强行要他爱上自己，为什么非要留他在自己身边？
……
还有，自己明明都已经答应守护苍生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为什么！
白炁颤抖着伸出手，指间触碰面前那片逐渐靠近的“红雪”。
感知着其中属于那人的血脉之力，她胸口郁结的心火被瞬间引爆。
大口大口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呕沥而出。
后肩、唇角。
顷刻间，体内汩汩而流的血色，染红原本那片干净素洁的雪地。
两股红色相互靠近，慢慢连接，直至交织融汇到一起……
自上方望去，二人间像是隔了一片血海。
明明那么近，却又似那般远，再也触碰不到彼此。
一生、一死。
凄美又叫人绝望。
天空的太阳逐渐黯淡，像一个做完坏事的“帮凶”，在寻找藏匿之所。
光线暗了下去，雪花也大了起来。
似乎也是嫌血腥之气太重，想要极力掩盖“凶杀现场”！
白炁合上眼睛，任凭慕九与齐迹怎么呼喊。
此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安静躺在他的气息之中，陪着他。
什么天道秩序，什么责任补偿……
通通都给她滚！
姜遇都不在了，自己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况且就算要做也是徒劳，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换不回来了……
“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几次三番的背后偷袭，巳蛇着实被气得不轻，罕见飙了句脏话。
众人顾不得惊异，赶忙调动灵息将那二人护住，紧紧盯着周围一切。
巳蛇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虚空中那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满目杀意！
先前是那东西将它反震，趁机偷袭姜遇，致他无故枉死。
现在又从背后下狠手，将白炁打成重伤。
这笔账若不清算，它巳蛇就算死都难以瞑目！
“哈哈哈……”
一道女子声音升起，似乎有丝熟悉。
“数万年没嗅到这么甜美的空气了，真是令人兴奋呐！”
黑雾汇聚到白炁与姜遇之间，缓缓凝形。
众人不安的望着那黑影。
存在数万年的东西，那生命岂不是堪比神？
阿飞掌心中戾气凝结，幻化出一把暗黑长刀，将其牢牢握住。
他与巳蛇一起牢牢盯着那道虚影，随时准备冲过去厮杀，为两位大人报仇雪耻！
慕九则展开手臂，将身后地上的人护着，恶狠狠盯着那道影子。
就是这家伙害得炁姐姐二人，害得他们彼此与心爱之人阴阳相隔。
齐迹看着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暗自叹了口气。
他明白，这女人并非是丧失了战力，只是不愿再面对任何事物了。
或许此时的一切，于她来讲，皆是虚妄。
罢了。
齐迹迅速起身，召唤出自己那对神炽凰羽翼，挡在慕九前面。
“不用，我自己可以。”
慕九瞥了他一眼，语气虽然冷淡，可心里却暖暖的。
齐迹：“别冲动，你负责看护好她。”
盯着那团不断涌动的黑雾，齐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他还是头一次有这么不舒服的感觉，这戾气之浓，着实过于恐怖了些！
看来，此番有场硬仗要打，不拼命怕是不行了。
阿飞见那人展开的华丽羽翅，眼中闪过一缕担忧。
他明白齐迹对白炁的那种情感，见其被如此恶意中伤，怎会轻易放过伤她之人？
那种情感无关情爱，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与关怀。
阿飞收回视线。
不管如何，只要危害白炁并对之造成伤害的人，管它是神是鬼，皆是他的敌人！
颜文生一直待在姜遇旁边，虽然眼前这人已经逝去，可他依然不想看到这具尸身再受损坏。
因为白炁会伤心的。
虚影终于现身，并彻底暴露在几人视线中。
几人皆惊滞当场！
怎么回事，她为何长得与白炁一般无二，宛若一人？
巳蛇一愣，心中旋即想到什么，脸色极度阴寒。
是那里面的鬼东西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它竟私自占据了白炁的另一半生魂！
怪不得苍旻大人有白炁保护，却依旧受那般严重的伤。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这鬼东西搞的鬼。
“又一个炁姐姐？”
慕九小声嘟囔，看了看仍旧倒在地上的白炁，满目困顿。
“诸位，见到本尊有没有很惊喜？本尊可是很——开——心呢，啊哈哈哈……”
可恶，这到底什么东西？
巳蛇厉喝：“大家别着了它的道，它就是墟界衍生戾化的大恶之灵，这世间最阴邪恶损之物！”
嗯？
墟灵拧头瞥了巳蛇一眼，“想不到这方世界，还有如此有见识之人？果真是有趣呢。”
墟灵目光所及之处，几人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种寒意。
阴邪至极！
“好恐怖的戾气，仅是被他扫了一眼，连灵魂都在震颤！”阿飞略有些忌惮的看着它。
他可是死魂，本身就携带极重的戾气。
一般的戾气根本伤不到自己，为何还会如此心悸不安？
“我也是，只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它扼制了。”
颜文生轻捂着胸口，聆听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于静默的天地间，格外清晰。
巳蛇摆了下头，解释道：“不是戾气，这是比戾气更为邪恶的大煞之气！对一般灵魂有极其厉害的克制作用。”
这么强横么……
那此番，怕是有大麻烦了。
“懂得倒是不少，不过可惜……”墟灵好奇地打量巳蛇一番，“你太弱了，本尊对你没有半分兴趣。”
墟灵得意的望着白炁，自己可是对她更感兴趣呢！
这个混蛋！
要是白炁保持正常状态，它敢如此放肆？
“是吗？”
巳蛇嗤笑一声，下一秒化作本体对其暴冲掠去。
“咦？”
墟灵脸上浮现一抹惊异之色，“难怪懂得那么多，原来是道通灵兽体。”
墟灵轻轻一抬手，巳蛇瞬间静滞在空中。
动、动不了，怎么会这样？
巳蛇瞳色减弱，这是他的实力正被抑制。
它不是只能抑制灵魂吗？自己明明没有灵魂，为何还会被其影响？
通灵——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它们一般为神明所创，乃其部分分体，可以不食烟火、不畏天地灾祸，只要牢牢护住它们体内隐藏的那处特殊神识与神骨，就可以长久存活于世间。
纵始亘古，横至八荒，只要它们安分守好那缕神识，便能一直存活下去。
关于那继位神明之后的天地至尊，三界之地的掌权者——权主燧玄，因其与墟灵暗斗万年之久，神识早已被煞气侵染，故而要踏入涅盘冲击轮回。
轮回过则生，轮回灭则亡。
只因他被墟灵强击灵识，冲散神息，后又将一身传承之力尽数给予符阙，只得殒身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