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背着手，在大门口来回走动问道：“这些横幅何时挂上去的？”得到回答后：“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副厂长李先生深夜召集公关科的人紧急做出来的。”
    这回答让杨军心中的警钟更加响亮：新品的研发成果不能掉以轻心，任何一点泄密都有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影响。
    杨军指着那些标语与彩旗，坚决地说道：“立刻撤掉，恢复初始状态。”
    “好的！”赵海峰略显迟疑，但仍点头应允。
    返回治安室后，赵海峰随即打了电话调度，不久便有十几个保卫科人员来到厂内。
    “尽快恢复正常。”他指令道。
    这群人忙碌一阵，仅过了十来分钟，工厂又回到了先前的样子。然而，这正赶上工人们的午休高峰，虽然变化快，仍难掩事情的严重性。
    近期厂内曾流传研发新品的谣言，今天一见标语与彩旗，众人揣测新品研制已告一段落，并即将投入大规模生产。这些消息不但张贴在工厂大门处，连内部各个办公室与车间，也被贴得随处可见，似乎想昭示于每个人眼前。
    怒气满溢的杨军立刻把宣传科科长王明涵召唤至办公室，毫不留情地痛斥了一番。
    “你是退役军人出身，难道没有一点保密常识吗？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知我们已研发新型武器？”他咄咄逼人。
    “主任，我也无能为力呀。副总厂长李……吩咐过的。”王明涵哭丧着脸辩解。
    杨军更气愤了，他在深夜被人从熟睡中唤醒，辛苦半天，结果却办砸了。“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脑子是给别人使的吗？”他猛拍着桌面，“给你半小时，立即组织人把所有广告去掉，否则你科长位置就不保。”
    “是，马上照办。”从未见过这样暴跳如雷的杨军，王明涵匆匆离去，满是惊慌。
    这时，副书记袁凯宗急匆匆闯进了杨军办公室。“杨主任，李副总这不是乱来吗？这种机密之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宣扬出去？”
    杨军眼眸一瞪，两手摊开：“我又能如何？我自己才刚得知这事。”他补充道，“不过现在我已经下令处理，希望没造成太坏影响。”
    接过袁凯宗扔来的烟卷，杨军深呼吸了几口。他的神情沉重，紧锁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忧虑——如何妥善处理这个问题。……（本章节未结束）
    产品成功研制，预示着生产线即将启动，并标志着研发项目进入尾声。耿直极可能已经完全理解和掌握了所有图纸，如果按计划进行，未来几天就可能会有行动发生。
    “此事已超出我们的管理权限。况且厂长此刻不在，我认为我们必须立即向高层上报。”杨军坚定地说道。
    袁凯宗也同意：“我也认为必须立刻汇报。”
    面对这个严峻的情况，即便没有得到袁凯宗的支持，杨军仍然会主动上报此事。因为几乎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了这款新产品的重要性，涉及到军队的整体配给问题，任何提前泄漏的信息都可能导致我们在战斗中的策略无法突袭敌人，这对于我 队来说，将是一记重击。
    杨军一把抓住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待续）
    而电话才刚落地，姜海涛就进来传话：部长级别的重要领导来到了集团，命令轧钢厂所有干部前去迎接。
    两人对视，明白这时候高层的突然拜访很可能与那起六七通机事件有关，可能是追究责任，或是给予表扬。李怀德身为职业高手，绝不会忽视六七通机的价值。
    明知其重要性，他仍公开宣传，定是因为某种依靠或背景。加之今天高层领导突兀到访，两人不禁苦笑，只能无奈起身前往接待。
    杨军与众位工厂领导超过三十人一起前往大门迎接。
    一行人一到达，杨军看见眼前的场景愤怒不已：先前已撤下的横幅彩旗此刻却又挂出。王明涵，这位宣传科的科长，杨军似乎能感觉到他正在刻意回避自己，于是他故意藏在人群后面。
    这时的杨军，已明白了个中的情况。原来，王明涵属于李怀德那一派，平日里在他面前阿谀逢迎，到了关键时刻，却不乏毫不犹豫支持李怀德的一面。
    杨军留意到门口守卫的位置，赵海峰不见踪影。没有出手制止横幅重新挂起，这是否也意味着赵海峰同样是李怀德的支持者？这让杨军心头骤然一惊，冷汗随之渗出，担忧他辛辛苦苦建立的保卫科是否失去了掌控。
    王二娃站得近旁，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兄弟，杨军看向他，得到一个眼神回应，仿佛在告知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不必慌张。
    人声鼎沸的大门口，不宜详谈。杨军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其他领导的到来。今天的李怀德看起来特别精神焕发，身着崭新的中山装，鞋子擦得铮亮，似乎还涂了头发蜡，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不时抬起手腕检查时间，频繁往路口张望。李怀德脸上洋溢的愉悦表情，显然期待着即将发生的好事。
    大概等待了五分钟后，道路入口处驶来两辆轿车。李怀德兴奋地叫嚷着：“到了，准备迎接。”
    伴随锣鼓声轰然响起，宣告领导的到来。两辆别克轿车在众人瞩目之下平稳停下，李怀德疾步向前迎去，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热烈欢迎领导指导。”
    车里是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人下车，穿着整洁的灰色中山装，面带笑容，背着手向大家走来。杨军对这位熟面孔有印象，他是来自部委的董昌华，级别与郭草地相当，两人曾在职场上相互竞争。
    董昌华不仅是李怀德背后的倚靠，他刻意让研发六七通机制成功的消息广为传播，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借此排挤杨军、巩固他在轧钢厂的地位。
    杨军曾经在仓库的小黑板上看过董昌华的照片，他是近期自己暗中调查的对象。杨军和其他领导一起上前致意和握手，“欢迎您！”
    董昌华展现出官员特有的气场，与杨军握手时紧握不放，带着领导式的关切微笑说：“你就是杨军吧？”随后，松开杨军的手，没有与其他官员交流，直接进入了工厂。
    他没去办公楼而是径直去了右首的电影院。边走边问李怀德：“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吧？”李怀德一脸恭维地回答确认完毕，等待他的莅临。
    落单的杨军跟袁凯宗及其他几人迅速交换视线，大家神色疑惑，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这个电影院平时仅供员工娱乐，而大会往往会选择在这里举行。礼堂内部装饰热闹非凡，标语祝贺语满布四壁，主席台上鲜花盛开，忙碌的宣传科员穿梭着进行场地布置。
    似乎是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大功告成。
    杨军与其他几名高层神色凝重，他们对于这种国之重器公开露面的做法并未保持隐秘态度，显得颇为失算。
    杨军叫住董其昌。
    “董领导，这样的举动是否不太适宜呢？”
    “嗯？小杨，你有这样的保密意识确实不错，但我们既要弘扬奉献忘我精神，也不应该冷落了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过失要有处罚，贡献理应被奖赏，李副总厂这次做得很好，面对困难毫不退缩，这种精神十分值得我们效仿。”董其昌淡淡一笑，拍了拍杨军的肩头安慰他。
    袁凯宗连忙上前说道：“董领导，请再仔细斟酌下，六七通机型凝聚了广 工的辛苦付出，开这样的庆功会与公开宣布其实没什么不同，可能造成混淆的危险呀。”他的语气或许是太急切，没顾及措辞。
    董其昌听了有些不舒服，脸色微微沉下，并指着袁凯宗说道：
    “我可不是说你，谨小慎微本没错，但是也不能过度小心，反而会让贡献者失去斗志。如果该奖励时不赏赐，将来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将会减弱，这是你自己期望的局面吗？”
    “董领导……”袁凯宗想说什么，却被杨军轻声阻止。
    杨军悄然摇头示意，他在会议室刚刚向高层汇报了这一情况，高层还未回归。因为接到的是秘书的消息，大领导昨晚就离开了，直至今日仍未返回岗位。
    而对王二娃的状况，情况又显得有些不明朗，当下不好联系。信息不完整，令杨军心情焦虑。
    然而台上再次望向王二娃，得到他信任的目光，杨军终于稍松口气。
    礼堂几乎座无虚席，几百位观众拥挤而坐，连过道中也有不少员工搬来凳子。他们或为工厂的管理层，或是图样设计的重要功臣，其他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们，从车间主任到职工代表，一派热烈场面。
    很久未见工厂如此欢欣鼓舞，成功试验出的六七通机型极大地提振了所有人工作的热情。主席台上五张椅子摆放，唯有董其昌占据了 位置，其他人如杨军四位领导均分左右两侧落座。
    突然间，李怀德悄声碰了碰董其昌的手肘。虽然隐蔽，但他们座位附近的同事立即察觉。
    董其昌与李怀德二人不发一语地站起身来到后台帘幕后方，随后不到十几秒钟，两人已再次出现眼前。
    返回席位后，李怀德镇定自若地在麦克风前敲了几下测试声道：“喂，喂……”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期待地仰望着台上的领导者。
    “其实无需明言，这个喜讯大家想必早猜到了吧。”李怀德没有正式发言，简短几句交流就足够传达氛围。
    正如预料，他话语落定之际，底下发出了洪亮整齐的回答声：“知道了！”
    喜悦之情冲刷了每个人的思维，保密意识仿佛瞬间抛之脑后，只是觉得试制成功的机器模型值得共庆。
    杨军、袁凯宗等人心如止水沉默不语，局面如今超乎他们的预期控制。
    “经无数昼夜辛勤工作，今天我们终于在凌晨一时成功制造出属于咱们轧钢厂的样机。”他接着宣告，语气充满自豪，“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它充分显现了我们工人阶级的伟大智慧。”
    李怀德起身，满怀 地看着下方兴奋的人群，他的语气一转，开口道：
    “上级已经充分认可我们的成就，因此，领导一早就赶来表彰我们的功臣，接下来，请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发表讲话……”
    接着，他转向董其昌，将麦克风递了过去。董其昌挂着微笑，接过大麦克，微调到合适的高度。
    “喂，喂……”这是每个人的习惯性操作，每一次上台讲话前，都会试一下话筒。
    激动地朝着下面呼喊，“同事们，再次请用热烈的掌声送给我们的领导。”回应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杨军斜靠椅背上，随意地鼓掌，与他同步的还有袁凯宗与闫怀生二人。主席台上，唯独李怀德热情洋溢地挥舞着手掌。
    “同事们……”董其昌微笑着双手轻轻下压，要求短暂安静。清了清喉咙，神色一敛，准备好开口。
    然而，这时大门打开，一群三十多人如疾风般冲进，全副武装。他们涌入会场，立刻掌控了每个出口。大家被这场突发的情况吓呆，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在杨军看来，进来的人原来是保安科的人，在治安股长赵海峰的带领下，封锁了主席台四周。他的脸色骤变，对着赵海峰质问道：“赵股长，这是什么意思？表彰会期间你带来人，想干嘛？抓起来啊？”
    看到这一切，董其昌脸露恐慌，右手下意识摸向腰侧，但很快恢复正常，双臂平放在腿上，保持着庄重的姿态。
    杨军虽不明所以，但从王二娃嘴角的笑容猜到了行动已经开始。他在董其昌身边静静观察，准备一旦有所异动便立即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