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初冬。
    军队回来的时候，罗曼在忙着扩大矿脉的生产，原本的生产规模渐渐跟不上需求了。
    开采效率倒是很可观。可加工效率不行。
    就当前时代来说，这些加工岗位都属于技术工种，小作坊式的生产很稳定，可一旦扩大规模，就要面临技工不足的困境。因为培养人才是个漫长的过程，罗曼总不能把所有的使徒都砸进去。
    现在煤铁镇的生产方向主要是钢铁农具，罗曼不仅要对外出售，内部的使用量也极大。
    开垦荒地本来就是一项极损耗农具的任务。
    光是今年，因开垦而死的人形农具就有将近百个。有发病而死的、有溺水而死的、有被野兽叼走的、有到了使用年限的，各种意外不一而足。
    至于饿死的、冻死的，那倒一个都没有。
    当然，另一种农具的损耗率就更高了。
    罗曼今年给他们发了十几万件各式农具，最常见的就是锤子和镰刀、斧头、锄头、铁锹等，不常见的就是钢楔子、十字镐、钐刀等。
    十来种工具加起来能满足开荒过程中的所有需求，
    这个农夫有锤子和镰刀，那个农夫有斧头和铁锹，彼此交换使用，培养合作氛围和协作意识……这是无奈之举。
    因为人手一整套农具是不可能的，成本太高了，而且产能有限。
    煤铁镇一年爆七八十万件农具就是极限了——平均每个铁匠每天就要生产一件农具。
    听着很少，但他们还要负责军械呢。
    光是锻造板甲，就要消耗极多的人力。
    如果非要分出来范围的话，那就是二分之一的资深铁匠负责板甲，四分之一普通铁匠负责兵器，最后四分之一学徒铁匠负责锻造农具——战争时期另算。
    平均下来，负责农具的铁匠每天要锻造出七八件农具，有时候催得紧了，他们每天要在岗十几个小时。
    虽说能铸造农具的效率更高——直接用铁水浇铸成农具。这种铸铁硬度高，性质很脆，经不起高强度撞击——铸铁镰刀碰到石头，那就有报废的概率。
    锻造农具的硬度和产量虽然不如铸造，但耐久度更高，对于开荒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罗曼都是给锻造农具的，光是今年给了十几万件农具。
    猜猜损耗了多少？
    答案是损耗了二十多万件，几乎所有农具都换新的了，而且有些农具换了不止一轮。
    每天都有几百人拎着报废农具来找莫尔换新的。
    如果那农具是他们的财产，他们会小心使用，延长使用年限，最起码用个两三年，就算当成传家宝传给下一代都算正常，属于贵重资产……可谁让他们有罗曼老爷兜底呢。
    哎呀！世世代代都被老爷薅羊毛，这下子可算逮住机会薅一次老爷的羊毛了。
    就好比别人舍不得骑的自行车，他们站起来蹬！
    蹬坏了就换新的，然后继续站起来猛蹬！
    大力出奇迹，那垦荒效率自然是极快的，因为开荒期时间宝贵，没人干出故意损坏农具的傻事——换农具很耽误时间。
    在如此高的损耗率面前，罗曼不得不扩大农具生产，提高农业效率。
    事实上，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者是升级军工，投入极大——看板甲和兵器所需人力就知道了，再升级军工，农业只怕连稀汤寡水都喝不到了，别说出售农具了，就算自给自足都难了。
    一者是发展农业，继续种地，增强战争潜力——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后勤就是粮食，如果罗曼有无限粮食，他敢将起源城和丰饶城一半的人员转化成战争薪柴。
    罗曼选择了后者。
    将更多的铁匠学徒、木匠学徒投入到农业发展中，狠狠的普及农具，狠狠的改造大地。
    这点产量怎么够，根本不够看呐！
    ……
    他制定发展战略的时候，杰特带人回来了。
    罗曼早就通过魔兽女巫知道这场战争结果了。
    他做到了他该做的，但黑铁之王仍然死了，黑铁大地四分五裂。
    北方又崛起了一个新势力。
    虽然那个叫做卡珊拉的女巫脑子有点毛病，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卡珊拉的龙来自哪里？
    伊戈。
    伊戈的龙族信仰源远流长，未必比诸神信仰逊色，两者同样古老，同样来自那些失落的黑暗年代。
    伊戈大地的龙族信仰深切的影响了北冰大海，事实上，北冰的神话内核就是伊戈的龙族信仰。
    这对于教廷来说，就是异教。
    虽说异端相比起异教更可憎，可诸神世界有公认的宗教领袖，那位端坐在圣城的近神者，又称诸神守护、圣座、教宗，他有诠释诸神和信仰的权利——俗称最终解释权。
    最起码罗曼没听说过教廷有异端，加林那种个体不算，掀不起风浪。
    教廷在没有异端的情况下，那么异教就是最大的敌人。
    黑铁秩序vs诸神秩序已经结束了，在两位黑铁公爵倒戈的情况下，后者赢得了胜利。
    如果那个叫做卡珊拉的女巫真有能耐的话……
    那接下来，就是龙族秩序vs诸神秩序了——龙族世界大战诸神世界。
    当然，卡珊拉仅凭几条龙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但罗曼根据从天马平原传来的情报，听魔兽女巫的乌鸦口述当时情况，怀疑卡珊拉和海盗王亚历克斯勾搭在一起了。
    毕竟后者也真的说出了‘我的大军和龙族君临黑堡’。
    一介女巫哪来的大军？
    除了伊戈人和海盗王，罗曼暂时想不出别的军队了。
    他思索片刻，决定不管那些人。
    事已至此，先种地吧。
    海盗、龙族、女巫、教廷、公爵、诸王，哪一方势力都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罗曼派遣出去的一万两千余军队，最终回来九千人，其中两千多人伤残，只能退役了。
    教廷的三大骑士团和神奥的盾卫军都没有让他们屈服。
    罗曼最怕他的军队被打出歼灭战。
    歼灭战是成建制的消灭主力，等于一个大队的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全员战死。
    但普及的板甲极大的提高了他们的生存率。成建制的被消灭反而是不可能的。
    神奥的盾卫军很强，杰特把黑火药炸药包扔到他们脸上，后者只要抬起奥钢盾牌，那他们最多被炸飞出去，直接死掉是不可能的。
    千斤山铜铠甲称得上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了。
    可是罗曼的重装大队也绝非善类。
    盾卫军穿着那么沉重的铠甲，怎么去攻破一面五六十斤、镶嵌精钢的盾牌？
    所谓盾墙是什么？就是人山人海。像是沙丁鱼罐头，摩肩擦踵、动弹不得。只能使劲往前挤——和拔河是相反的，是一群人在互相对抗。
    但全力对抗是会疲惫的，盾卫军就算最低三阶骑士，但也是要休息的。
    罗曼的重装大队有一千人，盾卫军最多两百人。
    其余大队也是类似，敌方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就算经历最残酷和最混乱的战场，保持建制也是能做到的，伤亡很少。
    除非杰特和迪克等一众高级军官故意派遣一个大队去最危险的地方，然后不把他们换下来，那才有可能会被全灭。
    ……
    “休息十天，然后回来。”罗曼对杰特说道。
    这场远征太难了。和教廷的主力对抗，底层士兵或许不知情，但杰特等人真的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去的。
    因为变数太多了。
    能不能解围，有没有援军，被困住怎么办？敌人太强怎么办？
    就连罗曼都有些犯嘀咕。
    等他们回来后，罗曼直接给了十天假期——当然，是轮休的，没有出征的士兵每月休息一天，他们这个月休息十天。
    其余物质奖赏也是有的，抚恤金也是会有的。
    穷什么都不能穷军饷！
    “是。”杰特淡漠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他这些天来心力憔悴，也该休息休息了。
    罗曼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再和我说说黑火药在战场上的发挥。”
    “对付普通军队还行，无甲效果最好，但对付征战骑士或者盾卫军的效果……并不理想。”杰特摇头说道。
    他见到整个战场充斥着浓浓白烟，每次投掷出去，差不多都会发生剧烈的爆炸声，教廷军称呼这种炸药为‘恶魔的呼吸’、‘地狱的气息’。
    每当军队压力太大的时候，他都会扔出去几百斤的炸药包，用来逼退敌军，减缓压力。
    但也仅此而已了。
    罗曼暗道：原始枪械究竟对盾卫军有没有效果？
    答案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除非更高级别的枪械武器，再不然就直接上大炮。然而，然而。
    那群特殊单位机动性太快了！
    盾卫军还好说，行军速度缓慢，比重装大队强不了多少，可惊涛骑士就很离谱了，穿着几百斤的深蓝铠甲来去自如，重骑兵玩成轻骑兵，在战场上大开杀戒。
    除非火力覆盖，数十上百门火炮齐轰……
    但是罗曼将这些火炮和弹药运送到战场上的成本，等于锻造出数千万件的农具，这一点都没开玩笑。
    不如种地，真的不如种地。
    如杰特所说，黑火药对付无甲单位效果惊人，破片伤害极大。
    可征战骑士的基础就是板甲——他们是最底层的贵族。
    只要不靠得太近，破片伤害很难伤到征战骑士，更别说是黑火药释放的伤害了——威力太低了，几斤才有这个效果，如果不足半斤的话……烟花爆竹的主料就是黑火药，只能拿来炸鱼。
    对付杂兵部队固然很强……但是，一个成建制的板甲大队站在这里，对于普通军队来说，其威慑力和黑火药是一样的。
    所以，就算没有黑火药，罗曼照样可以歼灭敌军吔！
    ……
    目送杰特等一众将领离开后，罗曼回到丰饶城堡，开始规划未来部署。
    他要求不高，护住这一亩三分地即可。
    “唉。”
    “您叹什么气呢？”桑娜从罗曼的背后冒出来，她笑嘻嘻的说道。
    罗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回去？”
    就目前来说，他的士兵基本是起源城户口的，一回来就心急火燎的找家人团聚去了，没结婚的快点去找个老婆。当然，能团聚的也不只有老婆，兄弟姐妹都在其中，可卡奥也回起源城去了。
    “你说要放我十天假期的。”她瞪着他，那表情像是个小虎鲸，罗曼注意到她原来是有小虎牙的，浅浅的、尖尖的，有些可爱。
    他大权独揽，日理万机，没精力关注身边的人，遑论桑娜被他送进军队有两年了，偶尔才能相见，她为他卖命，这次在黑堡战场也和她的姐妹们发挥了极大的用处。
    罗曼眼神柔和了些，他坐在厅堂的办公桌上，道：“那你就去做爱做的事情吧。”
    她笑嘻嘻的挤过来，一屁股坐在罗曼的大腿上，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她那如小麦色的矫健却紧致的肌肤，绷得紧紧的，屁股弹性十足，有种野性少女的感觉。
    “罗曼，那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她双臂怀抱着那朝思暮想的人，轻轻抽着鼻子，细心又贪婪的将那些令她魂牵梦绕的气味吸入体内，身体好似在发热。
    罗曼觉得她太粘人了，明明是运动系少女，好动的不得了，怎么见了他跟个树懒似的，他什么事都干不了。
    “你说白钢公主去了橡木领？”他闲聊道。
    “对啊，那位公主超级迷人嘞！”桑娜像是小猫一样靠在他胸膛上，她亲眼所见那人的飒爽英姿，英勇无畏，目光锐利，比北风还要清冽。
    “橡木大人只承认她是下任的黑铁之王，而怒潮大人和裂甲大人却拥护伊奥陛下的二王子成为黑铁之王，别人都知道二王子是教廷的傀儡，可白钢公主说橡木大人对她真心实意的。”
    该说忠诚的狗从来不叫吗？罗曼暗想，橡木公爵有王者之风，冰岛之王也有。
    冰岛之王知道他和黑铁王室是盟友，便将数十万斤的羊毛生意送给他，摆明了立场。
    可戍边大公镇守着整块大地的一个缺口，那是黑铁大地的飞地，就算他佣兵自立都很正常。
    橡木公爵依旧肯拥护伊奥塔希娜，这份决意使人敬佩。
    最起码罗曼是做不到的，他竭尽全力送走了黑铁之王已是仁至义尽，别指望他重新给自己找个老大。
    伊奥塔希娜知道他的想法，又知道他不肯联姻，只好去橡木领当黑铁之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