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站在李斯文身侧,注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突然正色道:‘如果你悄悄的一走了之,恐怕这座灾民营还得生乱!”
李斯文点点头,正如李道宗所说,不让这些心怀感恩前来相送的灾民满意,恐怕会有人冲动行事。
好事成坏事,反倒不妥。
于是他向前走了两步,从一名随行武卒手中接过火把,先是将自己的脸照亮,让前来的灾民安心。
这才朗声道:
“诸位乡亲黎明相送,其中真心让某感动莫名。但是某首先要说明一件事,今日出走不是某要远走不归,而是前往玉山寻药。”
“想必诸位也清楚,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凶险异常。”
“就连戒备森严的长安城中,如今也有了百姓感染疟疾,现在虽然找到了治疫良药,但无奈,病患太多良药过少,也是于事无补,这才有了今日出营一事。”
“但请诸位放心,能够治愈疟疾的黄花篙,并非是什么珍惜药材,山中向阳之地就有很多。”
“侯爷真的还肯回来!”一名灾民大着胆子叫道。
李斯文先是拱手而拜,然后点头笑道:“当然要回来。”
“这座大营之中不仅有诸位乡亲,更有程处默将军。”
“诸位应该也曾听说过,家父与宿国公交情莫逆,某与程将军更是亲如兄弟,哪有独自逃走,将手足抛下不管的道理。”
站在他身后的李恪心中暗骂不已,你了不起,你清高!
你怎么不说你把太子,王叔,本王都扔在了灾民营?手足不可弃,放弃我们就理所当然?
于是幽幽道:“本王读书时曾看到过一句话,‘蝮蛇螫手,壮士解腕’。”
程处默闻言,双眼一翻,撇嘴鄙夷道:“某也听过一句话,‘是兄弟的就应当两肋插刀’。”
“你......”李恪霍然变了脸色。
扭头看了李承乾一眼,却见他一张俊脸被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就连平时显得温和的笑意,也变得狰狞起来。
程处默心中一声叹息。
说实话,相较于温润君子的李承乾,还是性格更直爽开朗的李恪,更对他和李斯文的脾气。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处处针对,试图打消他的争储之心。
有长乐公主的婚约在,李斯文就不可能让长孙皇后病死,长孙皇后不死,也就没人能够撼动李承乾的太子宝座。
你一而再的对储君之位垂涎三尺,就不怕长孙皇后将你扔进锅中当羊肉片涮了啊.....
但怎奈何,那个能手持日月、乾坤独断的位置诱惑力太大,蜀王已经被看似垂手可得的权欲蒙蔽了心智。
程处默抬头看了看天,只见长风浩荡,天外云层翻滚。
他不动声色的往外迈了一步,担心一会儿老天开眼,雷劈蜀王,他离得近遭了池鱼之灾。
“诸位安心养病,虽然某要暂时离开,但是太子殿下、蜀王殿下和王医正,依然会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诸位即便不相信左卫和左武卫,但也要相信当今陛下会力保他的儿子,诸位殿下与你们同在,安危与共。”
李斯文笑道:“所以,诸位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你们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某向你们承诺,用不了多久这场瘟疫就会退去,你们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
“侯爷拳拳爱民之心,小民感激涕零,只恨此身贫贱,不足为侯爷驱使!”
当先老者高声叫道:“此身倚老,在此恭祝侯爷身体安康,公侯万代。”
“恭祝侯爷身体安康,公侯万代!”三万多灾民共贺,齐齐拜倒在地。
在三万多灾民的恭贺声中,在李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中,在质子李承乾恬淡平静,却隐隐破防的笑容之中。
李斯文挥一挥衣袖便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五辆青篷车,在王大虫等十骑的扈从下,快速离开了营门。
当头的一辆,由徐建亲自赶车,窦义则坐在车辕一侧。
车厢之中还铺着厚实的熊皮,李斯文枕着单婉娘修长美腿,闭眼假寐。
孙紫苏跪坐在一侧,清澈的眼神从单婉娘脸上溜溜转,转到了李斯文身上。
这个姿势也太过亲昵,可这两个人全都是一副理所当然就该如此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酸溜溜的.....
“你根本就没打算回来,为何要骗这些灾民!”
李斯文也不睁眼,悠悠道:“做人要知进退,在确定黄花篙能够治愈疟疾之后,某的使命便已经结束了。自然是要功成身退。”
“而太子进入灾民营,就是要用勤勉做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来抵消他瘸腿之后不似人君的恶名,自然会用心做事。”
“况且他是储君,有他在灾民心里也踏实。”
“而他颁布的政令六部莫敢不从,又有李道宗这头老狐狸在旁全力协助,将灾民交给他,只会比在某手中更好。”
“至于蜀王李恪......是某对不住他。”
“在进入灾民营之前,某还不能确定爆发的瘟疫是什么类型,是否有相应治疗的手段,所以他是一旦当某无能为力,皇帝下令焚营时,拉来垫背的。”
“而某现在平安脱险,自然也要分给他一部分功劳,以防他狗急跳墙。”
孙紫苏脸色一红,凭她那脑袋空空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娇嗔道:
“那你为何要信誓旦旦的告诉灾民,你一定会回来,这不是骗人吗?”
“这座大营,在七天之后就会迎来第一次疫情大爆发,到时......就连左武卫之中,恐怕都会有很多人要感染疟疾。”
“人心不稳,万一再被有心人煽动,暴乱就会即刻发生。”
“不要被程处默这头狗熊那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他是真敢下令屠营的。”
“告诉他们某一定会回来,就是为了给灾民一个期盼,从而稳定民心。”
“民心不乱,暴乱不起,有太子这个质子当心里安慰下,他们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焚营,自然就能安心听从太子、蜀王和程处默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