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念人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电竞很残酷,只有冠军才能站在领奖台上。
不管你曾经有多么耀眼的成绩,当下任何一小局的失利,任何一点失误都会有铺天盖地的骂声和嘲讽接踵而至。
这是所有职业选手,包括沈凛州在内,所处的环境。
沈凛州突然感觉到肩头一沉,手臂被细软的长发尾扫蹭,痒痒麻麻。
他小幅度侧过脸,轻轻低下眼。
春念人正安静闭着眼,拿脸抵靠在他肩上。
席素露出肉眼可见的露出震惊神色。
“啊,我从没见她喝过酒,原来她一杯倒啊!”
她眼睁睁看着春念人就这样醉了,然后晕乎乎倒靠上沈凛州。
沈凛州抬手护住春念人的手臂,避免她摔地上。
席素真没想到春念人沾酒就醉。
毕竟长年进出酒吧,就算不是千杯不醉,也不至于滴酒不沾吧。
她这酒量,当初怎么敢来酒吧的?
这不只是席素的疑问。
万一春念人当初遇见的不是席素。
以她的显眼的外貌,在这种灯红酒绿鱼龙混杂的场合,没人看顾,很危险。
很危险,很不容易。
春念人冷白肌理上透出绯红,蔓延上眼角,安静闭合的眼睑,纤长而浓的眼睫无知无觉地落下安静的阴影。
她靠着沈凛州,听他跟席素打了声招呼。
“我送她回家。”
“啊啊,好。”
席素注视着两人离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然后她缓缓扭头,看向被遗忘在酒吧的春言希。
酒吧门口的车位上,沈凛州小心护着春念人的脑袋,将她安置在副驾驶,俯身拉过安全带。
春念人感受到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冷浸浸的凉意沉在雪松的香调里。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重影。
他今天没戴眼镜,似乎少了很多禁欲的冷致,重影又弱化了他好看脸上的距离感。
车边挂在香樟树上景观灯串,在他身后晕染成点点模糊不清的霓虹。
春念人眼里一片清明,如果不是她面上酒意上脸的绯红迹象,单单看她的眼睛,还真看不出她醉了。
沈凛州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看她抬着一双弧度漂亮的美目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温在夜色里,越发的令人迷醉。
春念人伸出食指,纤长的白指触碰他的额头,指腹轻轻下落,从他眉心沿顺着下落到他高挺的鼻梁。
“你要带我去哪?”
红唇吐露烈酒的余香,模糊的语调一下暴露了她醉意不清的意识。
沈凛州语气沉柔:“回家。”
“回家?”
春念人睫毛一颤,流露出平日里从不显露的伤心神色,闭上了眼,稚气地像是在逃避不愿面对的事。
“我没有家了。”
很多年前,父母亡故,春言希住进医院,她就没有家了。
她的伤心就像利器,击中的是沈凛州的心脏。
他心里一疼,冷静强大的自持,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吻悄然疼惜地落在她眉心。
春念人恍若惊觉,睁开眼,仰起脸认真地盯着他,冷醉的娇音一板一眼地教育他。
“你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
沈凛州不沾人间烟火的冷调眸色,渐渐温上笑意。
乘人之危。
“那,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
灯光打开,逼仄的一室一厅,家具不多,胜在主人干净整洁。
从主人入住后,男人是踏足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他身材挺拔,出现在这种老式狭小的出租屋里,显得屋子更加拥挤,格格不入。
他却无心在此,小心抱着人,稳步横跨客厅,微微倾斜着身体,单手打开卧室门。
屋里暗着,他没开灯。
借着身后客厅里灯光,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怀中人放置在床上。
给她盖好被子,薄弱光线里,沈凛州静静看着醉沉在梦里的春念人。
她偏着脸,微微陷在枕头里,清冷眉心无意识显露出一丝历尽千帆的宁和。
而侧脸流畅连顺下纤瘦的脖颈。
很瘦。
她独自经历过所有艰难岁月,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候,回到他身边。
明明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收回掖好被角的手,起身走出了房间。
就算她深陷在醉梦里,男人仍是动作轻声地带上门。
沈凛州不知道的是,他的敏锐意识触及到了春念人精神世界的极致底色。
真正的春念人,不是菟丝花,也不是木棉。
她只是她。
不依附,不温顺,不留恋。
在这种强大而独立的内核下,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超出自持的亲昵行为。
到底是弥足珍贵的破例,还是伪装呢?
第二天一早。
春念人盯着天花板上吊灯。
她昨晚是真的醉了,一开始还残存着一些意识,出了酒吧后意识彻底溃散。
隔着电话,她语气有些不信。
“我酒量,真有这么差?”
真有人酒量能这么差?
“姐妹,你知道你一杯酒下肚,不到一分钟就倒凛神怀里了吗?”
电话那头,席素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嘲笑,笑她一杯倒。
春念人干笑两声,聊了两句后挂掉电话,转身抱着被子看着窗户外。
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她却微微皱眉,昨晚是沈凛州把自己带回来的,这具身体酒品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说什么暴露任务的话吧……
门外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动静。
这出租屋说是一室一厅,实际上不过是木板隔断出来的,隔音实在不好。
“没时间。”
是沈凛州压低声音在打电话。
春念人骤然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口。
昨晚沈凛州没离开?
想到他挺拔修长的身躯,缩在客厅里小小沙发上,怎么想怎么窘迫。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边,刚搭上门把,就听见外边沈凛州语气冷了很多。
“打比赛,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