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学生?”
沈景州侧头看她,手机屏光正浅浅照在她脸上,随着她看来,点缀进她眼里。
他停在时间里的心怦然一动。
春念人对此一无所知,点着头,知道这些事太耽误他了。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你先回酒店吧,不然被人拍到网上又是新闻,我打车去接她。”
沈景州克制情绪,嗓音底色有些艰涩。
“不麻烦,今天是你来救场,不然我就输了。”
“你不会输。”
春念人指尖摸索着手机边缘,语气像是很清楚他的实力。
他稳得时常被人质疑是假唱,虽然稳只是衡量歌手技术的一方面,但已经能看出他的强劲功底。
再看他经纪人只准备了退赛声明,就明白,他们可没准备输了的公关。
沈景州笑意入眼,语气也在不动声色地拉近彼此距离,多了些久别重逢的熟稔。
“上次同学聚会在京州,你没去?”
春念人闻言往后瞧了眼琴箱,弯了弯唇,终于有了丝笑。
“那段时间去扬州取琴,所以没时间。”
沈景州望着前方,前路沿途的香樟郁绿。
如同重回了那段不可复制的盛夏光景。
沈景州那年撞裂了春念人的琴,说赔偿。
春念人也只是说了句不用了,能修。
可沈景州却看她换了琴,而那床被他损坏的琴再没出现过。
当时沈景州找遍京州各大古琴馆,都没找到同样的琴,于是想定制一张。
琴馆老板看他是普通学生,都摇头告诉他做不了。
后来见过一些世面,沈景州才知道,那床古琴槽腹的图案代表着斫琴师的落款。
而一床出自斫琴大师之手的名琴自然价格不菲。
他就那样去琴馆问,实打实的门外汉。
她的一句不用,是她的涵养善良,也是他难以越过的一条鸿沟。
后来他签约了经纪公司,出道满一年的时候,经人介绍去临州找一位斫琴大师制琴,那位大师却闭门谢客。
返程中他又听说她有了未婚夫,对方出身权贵,年纪轻轻肩衔带星。
他给不了她现有品质的生活,未来也比不过她现任的杰出优秀。
爱意还未开口,
就已然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
“该死的蚊子!”
游荡在外的曲心月在不停的喂蚊子。
春念人坐在车里,远远地看她绕着路边长椅转圈,痒极了就跺跺脚,时不时朝路两头张望,气笑了。
曲心月自个儿小声反省自己。
“人怎么还没来!早知道就不作妖了!”
等车停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喂撑死了好几只蚊子了。
她郁闷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的车。
春念人放下车窗,面无表情地开口:“上车。”
曲心月是一点儿不怕她的冷脸,不过这话的语气怎么听都感觉冷漠中带着嫌弃。
她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可她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还是非常麻溜地上了车。
后座留给她的空间实在不多,她一眼就看清了是自家老师的琴,于是只能可怜缩坐在边上,还不敢挤着自家尊师的琴箱。
她乖觉闭嘴不敢作妖,心里却小碎话不断。
这车虽然是便宜车,但开车这男的气场还是挺强的,就是……
忍了忍,又瞟了司机一眼。
男人修长的手正按在方向盘上,姿态从容随意,从后方能看见他半张帅气的侧脸,像是时尚杂志封面上的人物。
她一瞅一个不吱声,然后确认般地飞速扫了眼后视镜。
男人那十分抓眼的一张脸惹的她寒毛一竖。
沈景州!?!?!?
曲心月面上乖巧纹丝不动,心里却在疯狂输出。
靠靠靠靠靠靠!
自家师尊怎么会跟沈景州坐在一辆车上?
春念人对曲心月的心里动态全然清楚,淡定问她:“你是跟我一起回学校,还是要在这多呆几天?”
啊?
曲心月心里嘀咕被迫中断,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表情,笑吟吟凑近前排座椅。
“当然是跟老师回学校啊!”
师尊不愧是师尊,救个场都能把沈景州拉来当司机。
然后还没等她感叹完,她就听见前头两人开始关系熟稔的交谈上了。
沈景州:“我让陈谦去安排。”
春念人:“好,我把钱转你。”
沈景州听了她的话,语气无奈还有着越线的亲近。
“这么多年了,提钱伤我感情。”
春念人目光一闪,细长的睫毛随着眼帘起落划过浅薄夜色,推展出眼里的惊错。
沈景州面不改色补充道:“当初撞坏你的琴,我可还没赔。”
在后面坐着的曲心月瞪大了眼睛,嗅到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原来自己坐的不是犄角旮旯啊,是一线吃瓜位啊!!!
曲心月这人吧,本性乖张。
她人往前靠,凑在春念人座椅边,眼睛滴溜溜转着。
“老师,原来你跟沈老师早就认识啊?”
春念人回过神来,扯出微笑,往后侧目。
这表情在曲心月眼里就是死亡微笑,她立即把脖子一缩。
“害!我知道不该放人鸽子,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我他都是一家人嘛!”
“而且我这不是早就知道老师您会在台里,能帮你宝贝学生稳住这场子嘛!”
给她时间她能叭叭出花来。
春念人凉声淡淡:“下不为例。”
曲心月收声。
沈景州眼里匿着笑,可惜旁人看不见。
车窗外城市路灯陆续后退,树影如河水般从车身上流过,车里一时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