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篇13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白子画离开蓬莱之后不久，在长留拜师学艺的孟玄朗便收到了蜀国皇宫的消息，不仅自家父皇病重垂危，就连皇室传承的王剑也无故失踪了。
    孟玄朗可以不在乎王剑，也可以不在乎王位，但是身为人子怎能不挂念自己的父亲呢？更何况蜀国老皇帝还从小就偏疼孟玄朗。
    孟玄朗当即向摩言与笙萧默请假回家，与他一同修炼了这么久的小伙伴们这才知晓了他的身份竟然是皇子。
    白子画回来的时候恰好遇上孟玄朗下山，本来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但是当他听见孟玄朗还提起了王剑遗失一事，忽然就意识到了那柄王剑或许就是悯生剑！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白子画跟着孟玄朗一起回了蜀国，果然在王剑存放的地方检测到了杀阡陌独有的气息。
    这一次，他改变了想法，他不打算去保护蓬莱了，他要死守长留！
    因为杀阡陌想要释放洪荒之力就必须集齐十大神器，而时至现在，十大神器已经有一半都在杀阡陌手里了，分别是不归砚，玄镇尺，幻思铃，谪仙伞，悯生剑。
    现如今，想要依靠重新夺回神器的办法来阻止杀阡陌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流光琴和拴天链都在长留，而卜元鼎在紫熏上仙手中，只要他们能够确保这三件神器不被杀阡陌抢走，杀阡陌就是抢走了蓬莱岛守护的浮沉珠也没用。
    退一万步讲，哪怕紫熏上仙手里的卜元鼎也被抢走，十大神器只要缺少一件，就无法令炎水玉归位，没有炎水玉，妖神便不可能出世！
    当白子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摩言与笙萧默时，他们二人最初都没反应过来。
    之前他们担心杀阡陌抢夺神器，主要原因是过程太过血腥，比如单春秋抢夺拴天链的例子，那可是屠灭了整个蜀山啊！
    而现在杀阡陌的当时与单春秋截然不同，他并没有选择大动干戈，而是选择了不声不响的偷！
    如此一来，只要确保有任何一件神器不被杀阡陌得到，便能让他的所有计划沦为空谈。
    “而且，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毁了神器！”白子画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着相了，神器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六界苍生，若是因为神器之争而造成了新的杀戮，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子画！这话千万不能乱说！”摩言吓得差点忍不住上手将白子画的嘴给捂住，“神器何其重要，怎能随意损毁！”
    白子画看着一脸不赞同的摩言，认真而又坚定的说道：“若是一定要让我在神器与六界苍生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毁掉神器！”
    “你……”摩言赶紧四下查看了一番，确认四周都没有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子画，我知道你心系天下，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神器是何等神物，损毁可是大不敬啊！”
    笙萧默在一旁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轻声插话：“师兄，摩言师兄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我也理解你的立场，神器虽珍贵，却终究是为守护苍生而生。若真到了那一天，或许，我们确实应该考虑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保护。”
    “不错，”白子画点头，目光深远，“我并非轻率之人，但若真到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境地，我必会做出最有利于六界的决定。眼下，我们需立即加强长留的防御，同时密切关注杀阡陌的动向。此外，紫熏上仙那里，也需派人去知会一声，确保卜元鼎的安全。”
    摩言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也罢，子画，你向来行事有分寸，我信你，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白子画这一次倒是没有猜错，蓬莱岛没过几天便遭到了杀阡陌的偷袭，浮沉珠不出所料的被偷走了，除了霓千丈受了点伤以外，其他人居然全都没事。
    “师兄，果然让你说对了！杀阡陌真的没有大开杀戒。”笙萧默原本还担心白子画再次失算，没想到杀阡陌竟然真的一反常态。
    外界的风起云涌并没有影响到昆仑，当杀阡陌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昆仑神境时，她还以为他这么快就把神器找齐了呢。
    得知还剩下三件神器尚未成功到手后，冰凝当即表示交给她来搞定就好。
    当日夜里，冰凝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白子画的绝情殿之外，“白掌门，我来还你东西了。”
    白子画看着冰凝手中已经不再闪烁异样光芒的验生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你……你把她怎么了？”
    冰凝将验生石直接抛给了白子画，邪魅的笑了笑，“本座送她去了一个好地方。”
    白子画闻言身子不由一震，满脸诧异的看着冰凝，“你……你竟然杀了她！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呢！她即便是我的生死劫，但她也是一个无辜之人，怎么能……”
    “子画，你的生死劫已经出现了是吗？谁是你的生死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连串的询问之话从突然闯进来的摩言口中蹦了出来，直接打断了白子画和冰凝的谈话。
    “师兄，你怎么来了。”白子画颇为不悦的看着摩言。
    然而摩言却不在乎他的眼神，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子画，等着他回答那些问题。“我要是不来还怎么知道你竟然隐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面对白子画的沉默不语，焦急的摩言恨不能掰开他的嘴，但现在不是教训师弟的时候，问清楚生死劫之事最为重要，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冰凝呢。
    “冰凝上神，摩言之前失礼了。”摩言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方才我无意听见了上神与我师弟的谈话，听闻上神已经解决了子画的生死劫，此言可是当真？”
    冰凝微微点了点头，“上次离开长留之前，本座就已经答应了白掌门，帮他解决这件事情的。”
    “可你不该杀了她！”白子画隐含怒气的低喝着，看着冰凝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
    “子画！”摩言第一时间呵斥了他一声，“怎么和冰凝上神说话呢！还不快给上神道歉！”
    白子画被摩言的一声呵斥拉回了理智，但眼中的怒意与不甘却仍然没有褪去，更不打算道歉。“滥杀无辜本就不对，该道歉的不是我。”
    “你！”摩言差点没被白子画给气死，赶紧挂上一脸极不符合他气质的笑容看向冰凝，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上神勿怪，我师弟他……他就是心软罢了，上神愿意出手替他渡劫，我们是非常感激的！”
    “他是心软善良？那就是在说本座心狠手辣了？”冰凝眼神森冷的盯着摩言，瞬间让他滔滔不绝的嘴巴闭上了。
    “不不不……上神……上神……”
    “白子画，你从哪里听说本座把她杀了的！本座只是说送她去了一个好地方，怎么在你眼里就是杀人不眨眼了？”
    冰凝这话一出口，摩言和白子画都愣住了，异口同声的问道：“你竟然没杀她？”
    “我为什么要杀她！”冰凝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滥杀无辜可是要沾染因果业报的！”
    “那……那验生石为什么……”白子画举起手中的验生石，不解的看着冰凝，似乎是在问：对方既然没死，那我的验生石为什么不亮了呢？
    冰凝还没回话呢，摩言突然大义凛然的喊道：“冰凝上神！你尽管将那人是谁，现在何处，通通告诉我，我去杀！有什么因果业报，我来承担！”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子画连忙拉住了摩言。
    摩言一副准备舍身就义的样子盯着白子画，“子画，师尊曾有言，有你在可保长留千年基业，既然你的生死劫已经出现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你除去！”说完这些，他又看向冰凝，眼神之中充满了坚决。
    “你很想知道白掌门的生死劫是谁吗？”早在摩言刚一出现的时候，冰凝便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只是并不在意罢了，一个给了他神力都没办法摸索到神缘的人，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当然！”摩言坚定的点了点头，“长留不能没有子画，如今杀阡陌隐藏在暗中蠢蠢欲动，我绝不能让子画陷入危机之中！冰凝上神，请您告知那人是谁，我立刻去解决了他！”
    冰凝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深意与嘲讽，她缓缓问道：“摩言，本座问你，长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们修仙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守护六界苍生！”摩言的回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脸上甚至还布满了自豪之色。
    “六界苍生？”冰凝又是嗤笑一声，“那本座再问你，何谓六界苍生？”
    “这……”摩言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说错了，如今神界陨落，应该是五界苍生才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长留的存在是为了守护除了神界以外的五界，对吗？”
    听着冰凝如此相问，摩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冰凝继续追问：“那你还降什么妖？除什么魔？他们不也是五界苍生吗？”
    “这怎么能一样！”摩言想也不想的反驳了一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补充道：“降妖除魔也是为了扞卫正道。”
    “那么什么才算正道呢？”冰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摩言来不及深思，只能依靠本能反应回答。
    摩言：“维护和平是正道，救死扶伤是正道，惩恶扬善是正道。”
    冰凝：“那么滥杀无辜算是正道所为吗？”
    “当然不是！”摩言的回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说完就顿住了。
    “那么，作为白子画的生死劫，那个人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算不算无辜？你们怎么就狠得下心要将其置之于死地呢？谈什么守护苍生，她又何尝不是苍生之一？说什么救死扶伤，那白子画下山历练之时为何要见死不救！”
    冰凝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摩言瞬间哑口无言，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白子画亦是面色复杂，他未曾料到冰凝会如此犀利地指出他们心中的矛盾与偏见。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道：“冰凝上神所言极是，我等修仙之人，本应心怀慈悲，视万物为平等。只是，生死劫于我长留之人而言，实乃修行路上的一大考验，师兄也是担心我会因此误了长留，故而有此执念。”
    白子画转身看向摩言，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兄，冰凝上神说的没错，那人即便是我的生死劫又如何，她亦是苍生之一，我们要做的是保护她，而并非抹杀她，她确实是无辜的，此劫在我不在她，我若真的渡不过去，也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
    “子画！”摩言猛的打断了白子画，“舍小家保大家的道理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你身系六界安危，怎能轻易涉险！牺牲一人性命，换来六界和平，这是所有人都应该做的事情！”
    白子画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而深邃。“师兄，若是我连一个无辜之人的生命都无法保全，又谈何守护六界？”
    “可……”摩言欲言又止，他深知白子画的性格，一旦决定便难以更改。但他心中的忧虑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加沉重。“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长留不能毁！把你的验生石给我！我亲自去找！”
    摩言说罢，一把夺过了白子画手里的验生石，大有自己动手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白子画的验生石因为冰凝动了手脚的缘故，已经感应不到花千骨的气息了，所以，摩言想要依靠验生石寻找白子画的生死劫这一计划，终究是要落空了。
    冰凝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摩言和白子画的一系列对话与行动，心中对白子画终于多了几分欣赏。
    她轻轻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赞许：“白掌门能有此等觉悟，实属难得。不过，你且放心，本座既然答应了助你渡劫，自然不会让你轻易陷入绝境。至于那人的安危，你大可不必过于担心，有本座在，这个世上除了天道，绝对没人能杀了她。”
    白子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感激之色。“多谢冰凝上神，子画感激不尽。”
    “感激之话就不必多说了。”冰凝摆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眼下还有一事需要白掌门帮忙才行。”
    白子画闻言，神情微敛，正色道：“冰凝上神但说无妨，只要子画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冰凝摆了摆手，“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本座想借用一下白掌门手中的流光琴和拴天链。”
    “你要神器做什么？”白子画还没开口，摩言已经质问出声了。
    冰凝直截了当的说道：“为了救人！”
    摩言眉头紧皱，追问道：“救谁？”
    冰凝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你……这……这可是神器！怎么能说借就借！”摩言差点没忍住脾气，“你……上神好歹也要告诉我等，所救之人是谁，值不值得以神器相救吧？”
    摩言以为自己如此说了，冰凝怎么着也该解释一下，结果冰凝居然恍若未闻。
    这个时候，白子画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垂眸沉思了片刻后，缓缓的将流光琴和拴天链一同从自己的墟鼎之内取了出来，“上神若是应允必定不会拿此神器用于危及天下苍生之事，子画便立刻双手奉上。”
    “子画！你怎么能如此草率！”摩言想要阻止，可白子画却摆了摆手，“师兄，稍安勿躁，我们应该相信神明，神爱世人。”
    冰凝当即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本座绝无虚言，拿此神器便是为了相救一位曾经为了守护这天下苍生而牺牲之人。”
    “好！那么，您请！”白子画果然双手奉上了两件神器，没有半分的犹豫。
    冰凝满意的笑了笑，“白掌门，恭喜你，你的神缘已至，十年内若是不犯错，必能大成！”
    “呈上神吉言，子画定不负所望！”白子画深深地施了一礼，眉宇之间有一道浅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见此奇景，摩言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询问白子画怎么样了，神缘是什么感觉等等。
    待二人回过神的时候，旁边哪还有冰凝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