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再度僵滞对峙的场面,圣神此刻不由这么想到。
因为在讨灭黯神之后,她那留蓄的余力,自然也可以做到跟他同样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受到实质的威胁。
哪怕黯神突然撤场,她也有把握让他撤不了,只能继续这种僵持局面。
还是说……
杜恩瞥着那故意流露视线的悬灯,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就在此时,他所操控的那些五阶傀儡,在一眨眼的功夫里面,就已经全军覆没,连自爆都来不及。
一神一人自然是都有察觉。
情况果然变得棘手起来了。
杜恩这么想到,并没有意外。
“明……你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吗?”
圣神的话语显得意外,略有停顿,感慨中带着唏嘘,显然是对于明这个前圣神使徒,现黯神大将的成长速度,有些小觑了。
不过这其实也很正常,本来莹石病的弥漫,就为她缔造出了一个极速成长的合适环境,同时,黯神这边还研究出可控莹石病等一系列东西,累积添加之下,她能迅速抵达化神后期,属于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在才情这一方面,却是姜莹带来的变化。
因为打败了这个母源,让明突破以往的心障,于是本来就差临门一脚的她,顺理成章地踏入天骄的层次里。
事实上,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摆脱弱流的前缀,抵达化神圆满,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此,圣神的目光又显得有些烦躁起来。
杜恩这次没有再微不可察地瞥着她。
紧接着,又很快的,一神一人察觉到外边的变故,那使徒们的逝影再现,还有姜莹那边狂暴增加的气势。
一幕幕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是在某种影响下,将画面直接传递到他们的心里。
杜恩微微扬眉,悬灯不由雀跃。
总之,外面的战局再度陷入到僵滞之中,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出来,一切还是如同之前计划的一样。
然后一神一人又迅速归于沉寂的平静,因为他们这边也已经是大意不得。
不知不觉里,他们又踏入黯神的陷阱,又或者说,是踏入黯神的藏身帷幕中。
在暗地里挖老巢做动作,那表面上自然也要伪饰一番。
其实并不期待真的能够遮掩住天穹之外投来的目光,关键在于让人觉得自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层帷幕其实也是格外精妙,没有丝毫的敷衍。
以大法力为基础,编织法域与空间,一层夹一层,又布置下阵法,铭刻诸多禁制,收束汇聚在那神座之上。
赫然,这座殿堂是个难以想象的表层空间疙瘩,内外可说是两个世界一样,距离格外的远,所以连那惊天大战都没有影响到。
不过……
圣神刚刚动了点手脚,是用那神造灵脉传导而来……
杜恩不由这么想到。
困住明只是顺带的,实际上是暗度陈仓。
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已经想明白一些事。
现在此时,眼睛微微发亮,施展火眼金睛之下,终于是看到帷幕之下的又一帷幕,见到了端坐在神座上的那个神明。
看着相当高大,坐着都有十尺的高度,身上穿着一身漆黑的铠甲,连头面都包拢覆盖着,颇为狰狞,又带有柔弧,仿佛艺术品,是用某种晶石铸造,其上泛动的黯淡光亮,无形中带有某种玄奥的纹路,又隐隐散发着一丝不详。
不,不是散发,应该说是残留才对。
那幅铠甲的原料,是莹石病,是其病殖衍生的晶簇!
紫色是正常颜色,红色是可控颜色,而眼下的黑色,很明显是黯神对其更进一步的掌控,几乎要驱散祛除全部的祸患与不详,可谓集大成之作!
莹石为基,黯光灌注,纹绘禁制,炼铸成器……诸般种种手段,汇聚一堂,糅杂组合,有序增幅,此刻映入杜恩的眼帘,显得颇为深不可测,他也只能勉强看出其中的一部分。
比起神骸甲那种宝器还要特殊得多,某种意义上,就是黯神的本命法宝,不,似乎又没有那种性命交修的牵连,还只是器的范畴,所以,是神明独有的神器?
黯莹甲……
杜恩这边的火眼金睛,不断地辨析获取信息,但一时半刻之中,根本就无法看透,自然而然,也无法看清其下的黯神本尊。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细微处又像有些凝重,以及,略带一丝疑惑奇怪。
故而停止动作,暂且停步不前。
黯神亦是默默凝视着自己的敌人,一时没有开口,似乎在认真辨析什么一样。
场间的氛围显得凝滞起来。
无形中似有气机交锋,让空旷的殿堂中,不时出现这样的细微响动。
圣神的悬灯亦微微摇晃光烛,其中流露出的视线似乎有些震惊,没想到黯神会是这种姿态登场。
就是杜恩觉得有些假,不过对面并没有发现这个。
平静终究是会被打破,毕竟殿堂之外,还有那至强之战带动的狂涛骇浪,哪怕它看似近,其实遥远,但也迟早会波及到这边。
说到底,至强肉身那种体质,本来就是相当出格,到了天骄层次,可以渐渐被称作人族圣体,在同等才情之中,显得尤其突出,发挥到极致,获得自己的肉身神通,哪怕是摘掉弱流的帽子,也不算是勉强。
所以。
杜恩这边一神一人没有开口。
黯神那边却是缓缓出声:“这样看起来,我们其实很像也说不定,最后的使徒,或者应该说,天降的妖星?”杜恩面对这意有所指的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圣神这时候作为己方的唇舌,自是责无旁贷:“事到如今,再来挑拨离间,是不是显得有些晚了?”
“晚吗?不晚,倒不如说,正好不过。”
黯神似乎笑了笑,显得胸有成竹,高坐在神座之上,俯瞰着自己的姐姐:“虽然你的确是有所察觉的样子,但事到如今,还是直接说明一下会比较好。”
“……”
“忤逆神明的本性,与坚持自我之间的冲突,所带来的神之苦痛?说实话,我根本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故意示弱的必要行为而已。”
“就因为这样,你就无视子民的堕落腐烂吗?”
“是啊,虽然的确哀叹于子民的迅速堕落,但是为了撕破天穹之上的黑幕,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下去。”
黯神有些叹息,目光略微偏移,挪向外面,仿佛在看向那一滩早就被抹掉,变得毫无痕迹残留的黯王血迹。
即便是到现在,留在他心中的那抹感触,依旧是十分深刻的。
那时刚刚孵化,刚刚降诞,珍稀自己生命,正在感慨其可贵的神明,第一眼看到的是活泼有生气的生灵,第二眼就看到有生灵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挽救其他的生灵生命。
他为之大受震撼,从中品味到的大无畏,是自那之后,对人侧目相看的根本缘由。
但也因此,不得不忍受因为自己无作为下的影响,令那份可贵迅速凋零堕落,所带来的哀叹与痛楚。
然而这都是必须的环节。
“如何?要不要与我尝试合作?”
黯神对着杜恩伸出橄榄枝,就像是之前对明那么做一样,“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与接受那能屈能伸,示弱谋远的道理,我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点,要是再说的利益直白计较一点的话,我这边也有不少宝物,可以拿出来作为筹码。”
杜恩直到现在还在用火眼金睛,企图看透他身上的黯莹甲。
所以黯神的话也很直白,既然杜恩对它的玄奥感兴趣,他完全可以拿它的炼制之法,相关材料的萃取之法等等,出来做个交易,换取杜恩的退场不插手。
倒也不是怕了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打生打死,而且,杜恩这边的行为,根据观察,似乎不是导致生源如此的人,或者说,不是那个派系的,如此一来,暂且交好,也有利于后续的计划。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在现在进行无谓的斗争,毕竟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恢复上次大战留下的创伤,恢复之前化神圆满的修为,然后突破到炼虚期,成就真神之位。”
他缓缓继续开口,不掩饰自己的境界被打落到化神后期,话语的口吻就像是对待一个老友,沉稳又有些沙哑低沉,并没有高坐神座那般居高临下,格外平心静气,平等对待,就差说出一句道友。
圣神的悬灯微微跳动,却没有驳斥什么。
而对于黯神这种话语,杜恩依旧是缄默不言的姿态,就像是个哑巴一样,无形中表露出自己的态度。
计较利益得失,这他倒是不会拒却。
企图扮猪吃虎,正常来说也会去做。
弱小之时卑服,强大之后再图大业……其实好像就没有过。
杜恩目光微闪,平静里泛动些许波澜。
好像是在轻轻的笑?
纵观他的修仙历程,虽然也有过弱小如同蚂蚁的时候,但从头到尾其实都在坚持本色,只是会用些小把戏,让人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偏差误解,从而曲线实现示弱谋远的情况。
等到孟长清给他站台之后,就更是越来越少有类似的事情,因为面对的都不是傻子,再想扮猪吃老虎是很难的,索性干脆跳出来台面上招摇过市。
不过仔细说起来,他的遭遇并不算太过艰难,总体处在可控的地步之中,而这些被专门看重的星辰星界,里面有志之士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想到这里,情绪的波澜又消失不见。
杜恩理解对方的理智抉择,只是,眼下面对这等自己可谓难以抵挡的强敌,却是没有去选择那种理智抉择。
强天骄层次的化神后期,这是现有的法力元神状态,而实际上,却还有着半步炼虚的真实境界与眼界,以及黯莹甲这种显然是刚炼出来不久,足以用来弥补伤创未愈的强大神器。
如此一来,就是弱天骄对强天骄,化神中期对半步炼虚……正常情况下,谁胜谁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所以黯神劝他理智,真动起手来,其反手就能镇压他!
“我的姐姐,你天真的地方,就是在于这里。”
黯神显得有些叹息,又发力按在神座靠手,身形缓缓挺直站起来,“而现在,这种天真的愚蠢,似乎也感染到了使者,呵呵,不过,我却是没有生气,倒不如说很开心,因为这更加替我彰显出一些端倪,那幕布之后的场面,应该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恶劣。”
“这可实在说不好啊。”
圣神长长叹息着,含糊之中,显得意有所指。
不清楚黯神是否有所领会,只知道,他已经开始催动神器法力,恐怖的气势正在扑面而来,仿佛一座大陆迎面砸过来。
杜恩忍不住退了三步,不由闷哼一声,竟已经受了点内伤!
“事到如今,伤创本就未愈,还以一己之力在支撑残民住地的你,又能拿出什么余力,来支撑支持自己之辈?”
“说不定,根本不用我动用那仅剩的余力呢?”
圣神的悬灯滴溜溜一转,趁着黯神微愣之时,猛地投入到杜恩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他变化而出的法宝上。
两者就像是早就约定好作战计划一样,随着千变微光的浮现,圣神也顺光而动,一具铠甲瞬间便被构造出来。
神骸为基础,点缀着黯莹,比起明的神骸甲性能要更高,但相对于神器黯莹甲又远远不如,不过,圣神悬灯的装载,仿佛傀儡增设核心,极为明显地提升它的效能。
二合一铠甲变化,圣骸甲!
然后是道威雏形加持,耀华法域填充,于光辉璀璨结晶般的铠甲之中,杜恩的气势亦是在暴涨,轻易便抵达化神后期的地步,甚至于来到半步圆满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