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黯无灭日，真身初显
无声息中，镜焰开始黯淡，黯莹甲正式发力，殿堂里面陡然变得昏暗起来，像是来到黄昏，又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只有三种火焰，此刻还在挥洒光亮，尤其是凤凰余恨的恨火，红到发浊，肆虐四方，根本无需杜恩去操控什么，已经疯狂涌向那一个个镜面，愣是压着那变得黯淡的神火前进，开始要接触到神火本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见黯神双手猛地一合，镜焰里的无数个他，都做出一样的行动，那神器铠甲之上，一道道黯光游走汇聚，双手的手心里，陡然出现一点颤动不已的黑点。
光填进去越多，黑点就越壮大。
最后连镜焰本身就在颤抖，开始主动牵带拖拉进浑浊的恨火，根本没有让它搞破坏的余地，而这疯狂的火焰，竟也显得乖顺地接受，甚至于片刻后，更加迫不及待地往里冲，仿佛是得到什么召唤，又像是发现到什么更大的目标！
汇引，吞吸，壮大……
空间在裂开，殿堂在破碎，镜焰也开始迅速凋零。
杜恩这边自然是想要出手阻止的，捕捉到不对端倪时，早已经在出手，可却好似跳进一处无垠之海，明明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断前进着，是直接踩踏空间的节点进行位移跳跃，可还是前进不了哪怕一点。
因为那一个个黑点陡然变为一颗颗黑球，无数颗黑球撕裂着空间，每个都有着一样的撕裂力，所以就在更深层的地方，把此处的空间，分为无数个一样。
杜恩是陷入了这无数之海里面，哪怕速度飞快，哪怕眨眼间能跨过数百个，也还是无法实质前进一点。
彼此在空间上的造诣，差得有些实在太大，更别提黯神正在酝酿的这招，是直指深处，此前潜藏的手段，所以哪怕圣神已经在竭力相助，却依旧无法比拟。
不过，他还有恨火，在神尊的余恨看来，这种深度其实也不过只是表层而已，结果都一样，现在还在跨过无数之海，在涌潮里被吞吸着。
好像没有用，但，这是在杜恩拿着它的情况下。
于是，他根本没有犹豫，直接随便选取一处，便投出去凤血大枪。
浑浊的恨火更污浊，却更平静，除了破穿无数之海有个响动声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只是将肆虐的恨火收束凝聚，化作一头污浊发黑的恐怖狞凤，展翅直扑而来。
黯神的目光也不由一变，然后，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浑浊污浊的凤血投枪，已经切中作为无数之海岸堤的镜焰边沿，就像是破开幻觉一般，彼此悄然消失不见。
因为黯神早已经先一步把自己的镜乌神火，喂给了手中的黑球。
他也由无数个陡然归并为一个，这种强烈的落差，撕扯着浅显的表象，哪怕是杜恩的火眼金睛，也无法捕捉到实际的内象，只能惊鸿一瞥到，一轮漆黑的太阳盘亘在某处，静又停滞，隔绝一切。
恨火狞凤并没有丢失目标，扑落而上，然后，悄然消失不见。
极为麻烦的凤血枪离持失控，就这样被消化得一干二净，便是杜恩都有些泛动惊讶，但随即已经明白什么。
“不错，不错，有了这种火焰的话，计划就能更加容易实现！”
落下帷幕，遮掩耳目？
错了！
黯神大费周章地缔造无形生母，收集两千年来不移真君所遗留的所有因果，可不只是为了阻隔对方的视线。
他想反杀！
只有这样才能争取来竞渡星空，离开对方掌控的机会与结果！
本来对于反杀，他是完全没有把握的，哪怕自己已经进修取得神火，还有自己的神通，再加上啃食掉莹石病，缔造而出的黯莹甲等等。
可现在杜恩还真会给他惊喜，先是能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烈度很高的凤凰余恨，几乎能与他的神火媲美。
而这，源自于之前显得信手的一步闲棋。
——让血莲教作为前锋，开进驻扎到雨谷中，给杜恩那边去杀。
就像是灵巧无比的纺织工，黯神经此捕捉到两道实质的因果线头。
凤凰余恨的，让它的恨火能够完美汇入自己的灭日之中。
杜恩的，让灭日其余波投影，此刻黯神手中的黑球，能够用在现在对敌的！
所以，当杜恩这边终于沿着破穿的轨路，挣脱无数之海，真正来到他的眼前时，便看到那颗黑球，已然来到面前，避无可避！
“灭尽亡点。”
黯神轻声呢喃着，看着接触到之后，如泡沫幻影一般破碎消失的对手与他物，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
殿堂崩塌，神器皲裂。
黯神却根本没有在意，因为它们都只是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他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已经顺利推动了，很顺利地推动灭日，循着因果的连接彼端而去。
而且那彼端处的大敌，也像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困难一样，竟然完全没有空闲来进行阻挠干涉。
“我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堪称理想地走完，接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是那时慢，那时倒退。
恐怖灭日的确在继续前行，已经离开生源，跨因果追溯而去，根本无法阻止，但黯神这边的动作，却是突然发生倒退。
像是黎明提前到来，仿佛黄昏被倒拽回去，杜恩的身影突的又出现在黯神的眼前，因为他之前偷偷服下了一颗丹药，那由四时灵花所炼制的时轮丹！
虽然刚刚因果被锁定，避无可避，但在那果子完全结下的瞬间，从已经变得可以躲避的碰触之刻，移动到碰触之前后，连续两次重叠，就留下一个全因补果的时影被灭点吞噬，而自身自然是在此刻再现，毫发无损。
这是一种极其惊险又格外精密的时间移动，堪称先切片又同时调转翻转着来，也就是圣神来操控才能实现，杜恩现在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不怪乎之前那朵灵花总对圣神有所怀疑，因为它蕴含的时序道理，的确是跟圣神这边极为贴切，可谓相辅相成，相伴相随，若是她本身拿去炼化，提前掌握时间法则，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虚影破碎，殿堂彻底撕毁，整座王宫塔当场裂为两半，是空间禁制的异常崩毁，撕开了本处空间。
还在塔顶大战中的两女不由一惊，纷纷挪眼看来，只看到黯莹甲彻底破毁，而黯神……
“好好好，都到了这种地步，也还是想要阻止我吗？！”
“圣神！”
只有黯神的恐怖咆哮响起，像是彻底被激怒了。
于是，空中悬挂的那轮黯月，陡然浮现一只巨大的眼瞳，继而爆发出堪比天日的光亮，直接逆夜为昼。
姜莹原先一喜，这时不由一呆。
明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淡开口：“作为人而言，能够把神明逼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十分了不得，而接下来，黯神冕下就要出动本体作战了。”
“那居然都不是本体？！”
即便刚刚只是惊鸿一瞥，可黯神化身的可怕气势，都让姜莹远远就感到窒息，至强肉身的本能在喧嚣着，述说着那存在的恐怖之处。
强天骄，堪比化神圆满的现状，半步炼虚的实际境界，还有其他的……加起来，是现在的她十倍强度不止。
可现在，庞然的神明真身开始亮相，她也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面色一沉，眼神一慌，但立刻又深呼一口气，压下无意义的担忧惊惧。
因为别管黯神多么强，至少现在还没对上。
自己的对手，还是眼前这个圣神的前使徒，现在黯神麾下的头号大将！
明也只是再瞥了一眼分割开的对面战场，然后就冷着脸，要把姜莹轰杀当场。
双方再度大打出手！
不过，就是刚刚的那一瞥，明看到了杜恩的背影，那一道依旧平静不变，连天塌地陷，神明狂怒都无法动摇一丝一毫的背影，让明的记忆不禁有些翻滚起来。
她回想起自己投靠黯神的前后。
那是在第一次圣黯大战因为莹石病而突然告止，双方各自撤军，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明因为目睹到圣国之中的一系列惨状，心情格外激愤，又只有自己状态完好，而且好得太好了，力量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上涨。
当时的她没想那么多，带着自己的坐骑小灰就独自离营而去。
小灰就是那条蛇，小时候意外遇到，用拳头让它乖乖听话，那会它就已经有数十丈长，金丹期的实力，因为当时的鳞甲颜色灰朴朴的，所以被取名小灰。
可能是由于主骑之间，签订了比较原始的血契，所以小灰的抗莹石病能力也变得很强，只要没有伤口破损，妖力饱满，就不会被感染。
如此，靠着有着遁地之术的小灰，明顺利地独自潜进黯国，来到黯京之外，这一之前圣国军止步的地方。
然后，目睹了黯国民众崩溃疯狂汇聚于此，被黯国军的精锐残杀的场面。
如果只是普通的杀戮，只会让她更加激愤，只想把黯国黯神这颗毒瘤摧毁消灭，但偏偏，那是并不普通的杀戮。
明清楚地看到，在一众染病疯狂的民众，临死前的憎恶诅咒中，黯国的军士都目光哀伤，含流泪水。
这一幕让她大受震惊，既品味到一种无奈至极的心酸悲拗，也感受到其下隐隐约约流动着的某种疯狂。
因为没有一个军士选择退出这杀戮，竟然真的能忍受到底，且并没有随着时间与数量的堆积而麻木。
很不对劲！
明不由得审视起黯国的情况来。
相比而言，圣国的情况就十分简单，简单到跟黯国这边一对比，跟天上乐土一样，而她之前一直在这乐土里生活，虽然也有烦恼，但此刻独自一人，就要感受外界的风吹雨打。
她瞅准一个时机，顺利潜入黯京里。
安静乖巧的百姓，奢靡至极的勋贵，每个割裂的部分，都让她深感震惊，以至于真的爬到塔顶殿堂之前时，她心中的激愤都不知不觉为各种困惑所填充取代。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背着手，站在开始升起的黯月前面，那个神明的背影。
仿佛填充着整个天地，竭力发散自己的光亮，却又不可避免地黯淡，夜色依旧疯狂席卷而来，到头来显得无能为力。
“黯神！”
明拔剑相对，力量腾发，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抵达化神期，这一哥哥姐姐们站着的领域，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嗯？”
黯神这边微微一动，似乎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有敌人跑到这边。
他并没有回过头，只是平淡地开口：“姐姐的女儿吗？”
“是我！”
明大声应着，心里乱糟糟，做出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扩散大疫？！”
这是本不应该出现的问题，一问了就意味立场出现偏移，可是因为黯京内外的见闻，让她在这时候还是发出。
黯神像是因此才真正来了兴趣似的，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的化身很黯淡，降临人间的神明，为了跟凡人区分，其实并没有实际的面容，只有一双沧桑理性的眼睛，从黯光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