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超市，乘坐电梯下楼，宁柠带垂耳来到了商场内的一家餐厅。
    与原世界差不多，这里餐厅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服饰，热情接待两人。
    宁柠穿着机械义肢，是没有可能在这吃饭了，依照着垂耳的喜好点了一些，看着他吃。
    在安全屋什么都吃得香的垂耳，在这片商业的最高级餐厅，却蔫蔫的，这个戳两下，那个挑一挑，半天吃不进去嘴里。
    终于放进嘴里了，就皱着眉头拼命嚼，再十分费力地咽下去。
    宁柠有点奇怪：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垂耳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整间餐厅只有两人进餐，服务人员也站得远远地，才小声对宁柠说：
    “太难吃了，女士。和安全屋里吃到的相比，简直是在吃蜡。”
    “是味同嚼蜡。”宁柠笑着纠正。
    餐盘里的菜看起来的确清淡。
    垂耳一边从盘子里挑还算可以入口的吃下去，一边给宁柠解释：
    “这边的人不怎么追求口腹之欲，进食只是为了保证身体的正常运行。比起可口但不健康的食物，他们宁愿吃难以入口的补剂。”
    宁柠本想着在这边打包些回安全屋，听了垂耳的解释，最终还是放弃了。
    迅速吃完，两人拦了一辆空轨车，返回科技公司等着送货上门。
    跟赫仑打好招呼，等在焚化炉口，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送东西过来。
    超市来的送货人员，遥控搬卸机器人放在焚化炉门口，宁柠朝着焚化炉里传递，垂耳就在安全屋里接。
    大约用了两个小时才全都整理到安全屋里。
    中间宁柠还给垂耳开了支恢复药剂，帮助他恢复体力。
    做了几次任务后，宁柠治疗药品和恢复药剂的存量十分惊人。
    治疗药品还要时常喝一支恢复生命值，对比存量，消耗量也可以说是很小了。
    可给自己体力加点后，宁柠就几乎再也没用过恢复药剂了。
    三百多支的存量，给垂耳用用也不心疼。
    当初收养垂耳，一方面出于同情心，更多的是想从他那得到门后世界的更多信息。
    如今看来，垂耳真的只是赫仑养的一只宠物，几乎没出过门，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
    对自己完成任务用处倒是不大。
    但他酷爱整理。
    每天一睁眼，就是整理货架，按照种类、口味、生产日期一一整理。
    打包回来的食物，也贴上标签，写上日期，整理到储物柜里，还会提醒宁柠先吃哪些，新做好的重新放进去。
    当初说给宁柠当小管家，倒是让他做了个明白。
    省了宁柠不少整理的时间。
    为了他这份工作，即便对任务帮不上什么忙，宁柠也愿意支付一些药品药剂作为报酬。
    回到安全屋，宁柠立刻脱掉机械义肢收起来，她还蛮好奇门后世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于是打开一袋黄色包装的零食。
    一袋薯片，无油榨干，少量盐做调味，口感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
    连宁柠这个土豆脑袋，都觉得完全感受不到吃零食的乐趣。
    打开了不吃又很浪费，于是宁柠就只能又从货架上拿了袋原世界的薯片，两个掺着吃。
    一边吃，她一边坐在地板上，看垂耳“吭哧吭哧”地将东西按照分类整理到货架上。
    等整理得差不多，看着原世界物品区和门后物品区的差别，宁柠有些许愣神。
    她一直觉得门后世界虽然看起来正常，但不知道哪里怪怪的，这样对比下来，她才感觉到这种怪异来自哪里。
    原世界的货架，即便经过垂耳的精心整理，同类物品分门别类，但还是看起来花花绿绿的，琳琅满目，充满了不规则感。
    而门后世界的物品货架，则十分规整。
    每个货架都是同种颜色的，包装大小几乎相当。
    太规矩了。
    物品的特质，反映了受众的心理特质。
    原世界物品包装精美，颜色醒目，是为了满足顾客追求新鲜感的需求。
    门后世界物品包装规则整洁，是为了满足门后世界顾客对于“规则”的极致追求。
    不论是居住环境还是交通，都极其规整。
    他们似乎在迫切地剔除人身体里“人性”的一面，让自己朝着“机械”靠拢。
    库伦曾经说过，他们认为越接近机械的精细化，就代表人类本身越高级。
    这种追求，体现在生活习惯上，就是统一规制的分类包装，只追求健康的饮食习惯，剔除了“口腹之欲”的稀少零食，以及品类繁多，维持人体健康的各类补剂。
    在那间商场，存放补剂的货架，几乎是存放零食货架的十倍之多。
    这种剔除“人性”的欲望，又让他们疯狂追求机械化。
    行为和思想上像机械一样精密又准确还不够，他们还期待着身体如机械一样，坚硬又灵活，不怕伤害，磨损后可以随时更换。
    宁柠不禁怀疑，比起作为一名人类，他们更愿意做一名机器人。
    这完全是违背人性的。
    原世界的人，总在试图赋予机器以灵魂，他们畏惧机器有了人的思想，又想见识一旦机器有了人的思想，会是怎样的世界。
    而门后世界的人，妄图成为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不。
    或许他们是想自己成为有灵魂的机器人。
    更甚者，是有人想要自己的思想永存。
    一旦人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身体不会腐败，人的意识结合永远不老不死不灭的机械，到那个时候，是不是就相当于实现了永生。
    宁柠不知道让人体机械化是不是正确的，又是不是人类科技发展的未来结果。
    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寒颤。
    直觉告诉她，或许门后世界的毁灭进度，就与这种思维有关。
    如果真的如此，那库伦嘴里神秘的十位全身机械化的人，就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门后世界还要多去几次。
    她要找机会，让库伦给她牵线搭桥。
    跟还在努力整理的垂耳打了个招呼，叮嘱他饿的时候自己热饭吃，宁柠就打开出入门回了家。
    新家比原来大很多，但宁柠还是喜欢小小的卧室，这让她比较有安全感。
    把自己扔在床上，正想着如何通过库伦与门后世界的高等人建立连接，就听刚恢复信号的手机疯狂地响。
    赶快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留言，几乎都来自特事局的人。
    现在是凌晨五点，如果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件，舒画不会联系她。
    宁柠心里一沉，穿上衣服，来不及看消息，一边给舒画回电话，一边开门向外走。
    电话立刻接通。
    “我在你房间门口。”
    宁柠打开门，门口是舒画和许久不见的历淼，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就听舒画说：
    “季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