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元妈身边那丫鬟。
阿庸看着她手里也提把灯,只是煞白而木讷的脸色,因烛火的摇曳而忽隐忽现,就差把‘怨灵’两个字写在脑门。
未见回应,那丫鬟再次开口,“元妈吩咐着我们,法师做法的时候,不能随意走动,都得待在他能视见的地方。”
叶漓让元妈传令下去,说她身子不适无法参与驱邪祟的仪式,只能由法师烧了符咒安定在屋。
阿庸作为枕边人的自是不放心,故而同守。
但此时,两人毫无被拆穿的后怕,但他尽量表现得慌张。
他将怀里的脑袋往胸膛前捂得严实,压低了声音,“我和小姐在此处……你可莫要声张。”
叶漓觉着阿庸说的有些过于隐晦了,她干脆拽开了衣领,露出刺眼的红肩带。
她缓缓转身而来,把食指放在唇瓣,“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就该误会我们是邪祟了,我们只是……平常饭菜吃多了索然无味,偶尔得来点新鲜的尝尝,夫妻间的情趣调和,我说的你可懂?”
哪知,叶漓提提眉毛的笑意,眼前的人却还是那张无动于衷的死人脸。
阿庸只得讪笑,“娘子,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丫鬟跟在元妈身边,到底也是年纪不小了,怎需你解析得如此露白?”
上百年的怨灵,好歹也曾是个滚过红尘世俗的凡胎肉体。
叶漓暗自拍了拍发昏的脑袋,竟被一个吻给耽误了理智。
破天荒!竟和一个怨灵谈起情爱来了,没准人家比她还熟稔呢!
那丫鬟闻言,忽而扯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机械地晗了颔首,“回姑爷,小姐,法师让元妈把与逝者接触过的小香带去除祟气,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元妈知我办事让她省心,所以便把事交由我来办。”
一字一句,确实比他们两人找了个调情的荒唐理由,要来得头头是道。
不见她慌张,淡定阐释的口吻,每个吐字毫无夹杂一丝波澜的情绪,像对着事先备好的字条念了出来似的。
连常混地府的叶漓也不免起了鸡皮疙瘩,摩挲个双臂不停。
这么一对比,怕是无法站稳脚跟了。
但是……
叶漓理了理衣裳,牵起阿庸的手,“不瞒你说,白日里小香处处可疑我关着她说是为她讨个不让他人冤屈了的名声,实则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盘问盘问她。”说着,便拉着人直接往柴房跑去。
那丫鬟看着胆大妄为的两个背影,眯紧了双眼,眸光闪过一阵晦暗,抓着灯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在收紧。
其实是连走带跑的,此刻,两人收起了一脸的嚣张,拍着起伏不停的胸脯。
待稳住心跳后的叶漓,立即朝阿庸长话短说,“她要灭了小香然后引得殷罗那边的下人听见了乱成一锅粥,我们不能让她得逞,所以她要汇聚怨灵对我们动手,恰好现在是个引魂的好机会……”
阿庸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声安慰,“我都知道,接下来的阴魂很关键不容差错,所以我们要一起面对!”
话音刚落,那丫鬟像飘过来似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小姐,姑爷,我这就为你们开锁。”
钥匙一放,‘咔嗒’一声锁口便开。
门才推开,屋里冷飕飕爬入身骨的凉风迎面而来。
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的小香,从昏昏欲睡中醒来,见到三人进了屋瑟瑟发抖起来。
很明显,她的畏惧,是因视线放在丫鬟的身上引起的。
“呜,呜呜!”
那丫鬟行礼,“小姐,姑爷你们有话便快些盘问,若再晚了些,恐怕我难以向元妈和法师交差,望小姐姑爷还是以大局为重。”
从一个怨灵口中得知的顾全大局,叶漓越想越觉别扭。
“行了,你快下去吧,我们心里有数。”
那丫鬟应声规矩地往门外走去,然而关门之际,又传来一道嘱咐。
“等等!你直接去主院守着元妈吧,等会我们把人带去,就不用麻烦你了。”叶漓较为友善地微笑着。
拉门的动作一顿,那丫鬟又抬起一双死鱼眼,“小姐,这恐怕不妥吧?您和姑爷不在屋里让人知道了已是生疑,若还出现在做法场,您们要如何向我们交代?”
“啧啧啧,不对头,你这丫头平日里从未如此跟我顶撞,哪怕我吩咐下去的事有多无厘头也照办了……”叶漓走近了几步,指尖滑着下巴,匪夷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如今总是在教我做事呢?”
而一对视上逮穿思绪的眼神,那丫鬟闪走了眸光,“奴不敢,奴这便退下。”
临走前,她掩门时还越过身前的人,狠狠地盯着里头被绑住的女子。
叶漓叉起腰,翘着下巴挡住不安分人。
“砰!”
门像被怨气包围,重重关了起来。
“嘿哟!这小怨灵脾气还挺暴!”叶漓也不是个任人甩脸色的主,挽起袖子就想扒开门来给她几个巴掌。
好在,后方挣扎的声音及时将她克制住了。
转身时,已见阿庸将人松了绑。
小香揉了揉被布条撑得胀痛的脸颊,又扑跪向自家主子,“小姐!她定被邪祟上了身,她和阿桂无冤无仇,可那夜我刺伤阿桂之后返身回去时,看到她眼不带眨一下的就往他身上刺了好几刀!小姐要相信我啊!”
小香说着,又叩了好几下脑门,生怕自己撒了好几次的谎,已没人能信任自己。
叶漓蹲了下去,偷偷把带有符咒的一把簪子递在她的衣袖,又向她使了个眼色。
小香呆呆望着她,又看向一旁的姑爷,见他投来笃定地眨眼,恍惚中也只得怔愣着也点点头。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小香真实地捂紧脸庞,看起来这力度还真不无法装了。
“小姐!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元妈身旁的丫鬟岂容你胡乱编排?无凭无据,你当真以为我留你性命是我心慈手软了?你知我最是厌烦你这般心肠歹毒还为自己开脱的人,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气死我了,还不给我进来!把她拖去喂狗!”
那丫鬟难得脸上有了笑容,也不顾自己并未走远听墙角的举止暴露无遗,直接开了门就进来。
她将人毫不客气地往地上拽起,欲把人往外押走。
这时,叶漓眸光一亮,匕刃从衣袖里挥出的一刻,便往她身上刺去。
那丫鬟也是有留一手,眼疾手快之下,巧妙地躲开了。
而不一会儿,得意的笑容却瞬间消逝。
她僵硬地侧转低头,只见一把细簪戳进了她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