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半个月,登封县城四千精装伤亡超过三千余人,妇孺伤亡数百人!”
朱慈烺脸色有些悲怆,喝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在那里看到了希望,他们不希望这点希望被献贼给破坏了,哪怕是死,也要扞卫他们好不容易方才得到的!你们说,天下这些民众会生变吗?”
李邦华的胡须剧烈的颤抖着,他在朝中仅仅看到了前方的战报,每战大捷,他都兴奋不已,可是他哪里知道前方战事的惨烈?
皇上仅仅以一万残军硬抗六万献贼的围攻,一个小小的登封县城,只怕那城墙都没有一丈高啊,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一战到底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孟暗公!”
朱慈烺声音微微缓和,沉声道:“你跟外面的那些大臣们不一样,朕一直这样认为,您正直敢谏,虽然出身于东林党,可是却特立独行,不屑于结党营私,可是你看看他们,他们跟你想的一样?你想的是天下百姓会不会生变,可是他们呢?别的不说,就说钱谦益,他想的是如何保住他的百万身家,他在江南的土地不下千顷吧,他当然不想一体纳税了,若是一体纳税,他每年要想朝廷缴纳农税税银上万两,缴纳商税税银数万两!”
李邦华涩声道:“皇上,这读书人免税可是太祖的赏赐,您这样突然一道旨意,给收回去了,他们自然是不满意了……”
“你也知道这是皇封!”
朱慈烺喝道:“你怎么不想想,数年之前,满洲屡屡入口,闯逆献贼肆虐中原,先皇在大殿之上,恳请百官捐输,他们哪一个掏了?是他们没银子吗?若是他们像倪元璐一样,清正廉明,朕绝不废话,可是从周延儒到陈演,再到李建泰,哪一个不是家资十万甚至百万?怎么,他们享受着皇家的恩典,到了他们效命的时候,却是一毛不拔,这恩典,朕凭什么还给他们?”
李邦华登时被朱慈烺给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是,这些人做的的确是太操蛋了些,国难当头啊,好歹你们也得帮助先皇度过难关才是啊,现在好了,先皇好糊弄,眼前的这个皇上可不好糊弄人,人家就是要秋后算账,你们当初逼迫的先皇痛哭流涕,恨不得连龙袍都给当了,现在皇上就得逼迫的你们同样割肉放血啊!
“皇上,那也完全可以将方略分成两步走啊,先进行摊丁入亩,然后在推动一体纳税,那朝堂上的阻力自然会小上很多啊!”
李邦华无语道:“那里有您这样肆无忌惮的直接推行?将百官的反对置之不理的?如果照着您这样的作为,那朝堂还要不要运行了?”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朱慈烺冷哼道:“怎么,难道过两年,朕在推行一体纳税,这些人就会同意了?孟暗公,你可是阁臣,你可是曾经署理过兵部的,你知道这朝廷每年将要花费多少钱粮进去,这些年来,朝廷将几乎所有的缺口都压在了农民身上,我的老大人,您也为这些活不下去的农民们想一想吧!凭什么?凭什么这些达官显贵就成天吃喝享乐,无所事事,凭什么就活该老百姓受苦受穷,甚至饿死?自从先皇登基以来,历年朝廷积欠了多少亏空?向农民征收的三饷,都收到哪一年了?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难道老百姓就不是人吗?”
李邦华自然清楚这朝廷历年来积欠的窟窿了,别的不说,单单是各地士卒积欠的军饷只怕都已经有拖了三五年的了,为什么军纪败坏?为什么军备松弛?没钱啊,几乎所有的银子都用在剿匪跟御边上了!
朱慈烺接着说道:“朕回京之前,已经将大军集结在了汉水,却是无法过江,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张献忠占领了武昌府,直接击溃了洞庭湖水师?当年强大的水师,现在连个水贼都灭不了,反而到了张献忠手里,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为什么,都是因为没银子啊,朝廷若是有银子,洞庭湖水师会荒废掉,会被张献忠给利用起来反叛朝廷?”
“那、那陛下,您是什么意思?”
刘庆晨涩声道:“外面的百官们特别是勋贵们,不会听您这些的,他们只要不让他们交税,至于其他的,他们才不会去想呢……”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答道:“孟暗公,您也已经古稀之年了,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朕打算封你为太子太师,放你归乡,颐养天年,如何?”
呃……
李邦华脸色登时灰败下来,皇上这是要拿自己开刀啊,什么颐养天年,虽然自己年事已高,可是这身子骨比六十岁的还要健壮啊……
朱慈烺叹道:“孟暗公,朕知道,您是一直支持朕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您退了,朕就可以让倪元璐让出户部尚书的位子来,毕竟倪元璐方才天命之年,年富力强,虽然能力有限,但是操守却是极佳,朕也只有委屈你了……”
李邦华黯然道:“皇上,您让臣退,臣便退,只是,臣一旦归乡,就再也无缘再睹天颜了……”
“孟暗公,您也多保重吧!”
朱慈烺叹道:“刘庆晨,你是户科的都给事中,让你面对外面群臣的压力,只怕是为难了你了,朕不为难你,如今河南开封府出缺,朕让你前往河南出任开封府知府,配合卢太行防御湖广的叛逆!”
刘庆晨心头倒是又惊又喜,虽然都给事中权重很大,可是毕竟只是从六品的官衔,出任一个知州就已经是不错了,皇上竟然直接给了自己一个知府!
开封府知府啊,那可是省城!
“皇上……”
刘庆晨嗫嚅道:“臣到了河南,不是要配合孙督师吗?”
“孙督师?”
朱慈烺淡然道:“以后不会有孙督师了,朕已经决定,让吴甡出任蓟辽总督,至于兵部尚书,让孙传庭即刻即刻回京,就任兵部尚书,入阁参政!”
“那户部呢?”
李邦华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陛下,您总不能让户部这么重要的位置空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