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圣人却迟迟犹豫,不下决断,所以当海渡说出她的存在,说南家视她如命时,他们便退而求其次,想以她做质子,控制南家。
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之事,周朝运却毫不避讳,慢慢说给她听,告诉她哪些人对她有所图谋,该仔细防备
“温自仁此人机锋刺骨,在朝中独来独往,却也是最忌惮南荣军的人。”
“他有一独女,过两日朝臣家眷会进宫给你问安,你莫要与她深交。”
“而兵部尚书诸葛勇则是与南家有私怨。”
握住她放在枕头上的手,周朝运耐心解释:“当初你外公辅佐先帝登基。”
“先帝年幼。”
“彼时诸葛勇之父任长安大都护,因玩忽职守被你外公驱逐至青州守关。”
“后染疾死于青州。”
“自那以后,他们一族便对南家颇有怨言。”
南善宜看着内侧的帷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他说着。
指腹滑过脸颊,周朝运垂眸将她的头发揽到耳后:“你是皇后,他们若对你不敬,你也无需对他们客气。”
“我知你看的明白,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长安城里的人,你与谁来往都要格外谨慎。”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她,她本来无需面对这些,如今却深陷泥潭,他只能教她如何自保,他也怕他有看护不到的地方。
“整个长安城,除了我和云起,你谁也别信。”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怀里一直沉默的人忽然轻声问道
身边这么多人,却从未将信任交付,就是这样孤独的走过来的吗。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周朝运缓声道:“我父皇死于他最信任的臣子和弟弟之手。”
“将信任交付,便是将命交到了别人手里。”
他做不到。
迄今为止,他的后背只会交给两个人,一个是他视做的兄长沈云起,一个是他的妻子南善宜。
“向着我吧。”
南善宜背对着他,看着眼前的帷幔缓声道:“若他们让你不安,你的后背就向着我吧。”
她这一生注定无法放下一切心安理得的说出对他的爱,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我有多爱你呢?
不安的时候,把你的后背藏在我身前吧。
我非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却永远不会将刀剑朝向你。
怀里的身躯是如此的单薄,周朝运用力抱住,缓缓闭上了眼睛压抑住内里翻涌和不甘:“善宜,我在爱着你。”
这份心意让她痛苦着,他知道,这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南善宜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他的话。
见她闭上了眼睛,周朝运低声道:“明日窦嬷嬷带你去见太后,她清晨礼佛,你不必早起。”
想到什么,他宽慰道:“母后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
“我上完朝便来接你。”
低语声渐渐消失,屋内一派宁静,周朝运闭着眼睛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这一夜南善宜睡的很安稳,自入长安以来,她几乎日日梦魇,却在周朝运的怀里寻得了安宁。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华贵的地毯上,一路延伸至床榻,然后被帷幔阻隔。
玉指挑开帷幔,让光透了进来,清冷的眼眸里还带着些迷茫,看了一眼窗户,她轻声道:“姑姑。”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玉佛姑姑上前将帷幔卷上两侧,一边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人道:“可要起了。”
南善宜点头:“该去给太后问安。”
银燕转身出去,亲自端来洗漱的水,没有让其他宫婢进来伺候。
玉佛姑姑服侍南善宜洗漱更衣,一如往常,两人伺候绰绰有余。
慈宁宫后面的小佛堂里,太后正诵着经,身旁的季嬷嬷低声提醒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闻言,太后捻珠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抬手让季嬷嬷搀扶着她起身。
一旁的宫婢低垂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太后很少会在诵经的时候停下来,哪怕是陛下来了,也会在外面候着等她诵完。
太后将手搭在季嬷嬷的小臂上走出了佛堂。
窦嬷嬷跟在南善宜的身侧,一边和她说着:“太后最是慈善,娘娘不用担心。”
南善宜浅笑着点头,并不多言。
窦嬷嬷侧目看着身旁安静的女子,昨夜二人并未行礼同房,今日陛下出来后却特意嘱咐了,长乐宫内的人若有二心直接杖毙。
便是在提醒她们仔细眼睛和嘴。
对新后的庇护不言而喻。
窦嬷嬷隐约有预感,这新后将来贵不可言。
进了慈宁宫,季嬷嬷笑着等在门口。
见人来了她上前行礼:“老奴参见娘娘。”
随后抬手示意殿内:“娘娘随奴婢来。”
南善宜眸色柔和,跟在她身后。
看见坐在上首的人,然后收回视线,跪拜行礼。
太后穿了一身灰白色的素衣,上面绣着水波云纹,代表着长寿安康。
头上没有雍容的珠钗,只有几根银簪稍加修饰。
她和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南善宜:“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直接让南善宜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看她的面容:“当真生的俊极了。”
南善宜柔和一笑,眸中变的轻松不少。
牵着她的手上面布着褶皱,却异常温暖,这感觉很熟悉,外公牵着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而且她能闻到太后身上的香火味,像是寺庙里久经熏染的杉木,宽厚,安然。
察觉到她轻轻煽动的鼻翼,太后笑道:“哀家才从佛堂出来,身上味道有些重。”
“你可是不喜欢?”
南善宜下意识快速摇头:“没有,我喜欢。”
闻言,太后握紧了她的手,慈爱的眼睛看着南善宜,里面浮现心疼,片刻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缓声道:“孩子,辛苦了。”
无论是十三年前,还是现在,都辛苦了。
南善宜眸光一滞,然后染上了些许潮意,她笑着摇了摇头,无声的说着没关系。
太后温声问道:“这慈宁宫你以后想来便来,小佛堂就在后面,你要是想看也尽管去。”
“在哀家这里不用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