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死节于国
作者:二舅爷   陛下,臣妾自请废后最新章节     
    “臣原以为能改变些什么,如今却觉高估了自己。”
    目光落在她笔下的书册上,他自责出声:“臣愧见娘娘。”
    写完最后一个字,南善宜缓缓扫了一眼页面,见无错才放下笔,抬眸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不要再向我请罪了。”
    声音一如既往轻柔似山谷幽风,眸中带着难以驱散的凄凉,“这长安城、天下,我恨着怨着的人已经太多。”
    “很累很累,又何必再多你一个。”
    “我知你想救南家,想改变天下武子困境,可积弊已旧,你初上任,何其困难。”
    拿起桌案上的书册,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她低声道:“南家立于风口浪尖已久,掉下去很容易,后退却难如登天。”
    就像……这次,一世功名又如何,起风之时,折扇轻摇,排山倒海推着南家跌入地狱。
    林寂莲心里自然知道这些,可他还是不忍,为南家,为林家,也为天下武学子弟。
    咳嗽声响起,南善宜抬起一只手轻掩口唇,心口疼痛,蹙眉忍受。
    见她这样,林寂莲忽然想起昨日御书房见陛下时所见的疲惫。
    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身陷死局,饱受折磨蹉跎,他想也许当初她没有入长安,两人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陛下是珍爱娘娘的。”不忍看他们彼此折磨,他出声道
    无论是当初赐婚,还是文武变革,亦或是此次南家一案,有他作为帝王为国为民的考量,亦有私心,爱一个人的私心。
    他身上担着王朝、苍生之运,唯独她是与世人不一样的存在。
    窗外的风摇晃着檐下的木槿花,香气飘入了屋内。
    南善宜扭头看过去。
    眸光平静,她缓声陷入回忆
    “两年前金陵初见,我们都不知晓彼此的身份。”
    “我只是商会的少东家,他是南巡的宁国公世子,到后来情深难舍。”
    “知道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寥寥数语,却解了林寂莲的疑惑,那时为什么会在北境见圣人亲至,还有他们两人明明都那样理智清醒,明明知晓彼此的身份难得善果,为何还会纵容动情至此。
    原来是情起之时,不知早已身处死局。
    南善宜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话她从未和别人提起,今日却有些想说了
    “其实我和他都知晓,若没有这份情意的牵绊,我们都不会这样痛苦。”
    “都可以不择手段,夺取守护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苦苦挣扎,进退两难。”
    风越过月洞窗,翻动着掌中的书册,南善宜收回视线垂眸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我有时怨造化弄人,无情以万物做刍狗,有时又怨我自己。”
    “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惩罚我没有死在亡晟之乱里,违背天命多活十余载。”
    “所以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在乎的人离去而无能为力。”
    这是林寂莲第二次听她提起亡晟之乱,第一次是那天晚上,大理寺内她声嘶力竭的对陛下说她早就该死了。
    死在乾至二十九年的那一天。
    那一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指腹轻轻摩蹭过书页,她有些不解:“我若死了,这天命能不能将他们还于世间?”
    林寂莲瞳孔地震,立刻躬身行礼:“娘娘三思,人死不能复生!”
    他恳切道:“老侯爷视你如命,你定要珍重。”
    看着他躬身低头的样子,南善宜眸中苦涩伤痛,却只是片刻,在林寂莲抬头的一瞬间她嘴角上扬:“玩笑话罢了。”
    不再谈此,她将手中的书册合起放回桌案上道:“这是我给外公所写之传。”
    闻言林寂莲的目光落在册子上,原来如此,哪怕伤口渗血,病重虚弱也要做的事是这个。
    白皙纤细的手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笔,蘸墨悬于书册上方,迟迟未落。
    南善宜看着尚未题字的书面,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我一直不知晓该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才配的上他这波澜壮阔,辉煌璀璨的一生。”
    “总想着先写吧,也许写着写着,落笔终文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脑海中浮现那一夜外公死在她面前的画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她的脑子里,一辈子都忘不了。
    “臣今日死,盖棺定论。”
    “敢言此生,不负大晟,不负百姓。”
    眸中染上了湿意,南善宜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和那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者对话:“我如今倒是想到了。”
    悬于书上的笔终于落下,林寂莲看见她一笔一划写下了四个字
    “死节于国”
    写完最后一个字,一滴泪砸在了册子上。
    南善宜眼眶泛红,握着笔的手不住颤抖,眸中却带着笑意:“君子死节,赤子死国。”
    “你当会喜欢。”
    …………
    诸葛府上,诸葛勇和胡谭于书房长谈。
    “温自仁不能留了。”
    “你放心,大理寺内有我们的人,他活不过今夜。”
    数日后,朝堂之上剑拔弩张。
    诸葛勇下跪恳求,情真意切
    “陛下,通敌叛国之罪是死也不能就此作罢的!”
    文武改制本就让长安城中的文官胆战心惊,生怕武学子弟分走他们手中的权势,对他们来说此次正是打压武将的好时机,所以他们异常团结。
    纷纷附和诸葛勇所言。
    而他们此举也彻底激怒了隐忍多时的武将,朝堂之上吵的不可开交。
    “武安侯已经以死明志,你们还要如何!”
    “没有将士们阵前厮杀,哪有你们现在的快活日子!”
    诸葛勇眼神示意一旁的胡谭,得了指示胡谭立马跪下道:“通敌叛国者当斩其首,悬游九境,以儆效尤!”
    “你找死!”沈云起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却被身旁的周怀谦抬手拦住
    南郡书双手紧紧握拳,额角青筋暴起
    沈柳章面色暗沉,看向跪在地上的胡谭:“你是要寒了天下武学子弟的心吗!”
    “他一身功勋卓着是彪炳史册的事实,先帝唤他一声绣父,岂容你如此羞辱!”
    朝堂上的武将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绳,寸步不让。
    诸葛勇见状立马上前与胡谭站在一处:“通敌叛国之罪不可轻饶,需以儆效尤。”
    “南氏一族绝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