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火车空气总是不那么新鲜。
    特别是那些卧铺的车厢，总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只不过，这样的烦恼并没有出现在林雨和张雅两个人身上。
    “要效率的话我们可以选择飞机，要快速我们可以选择动车，现在我好像是在毕业旅行。”
    张雅透过火车的窗户，拄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房子土地，以及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黑色电线，只觉得惬意过头了。
    她回头看着盘腿插着耳机的林雨，再看看其他两个位置多买的卧铺，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之前在上家单位的出差报销，那是抠门的要死，难批的不行。
    可眼下直接从地狱到天堂连一点中间的过渡都没有，哪有买软卧直接买下来四个的，全让他两个承包了，打呼噜脚臭说话陌生等一系列的风险统统不存在了。
    林雨摘下耳机喝了一口矿泉水：“你刚刚回头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啦，我感觉现在好像不是去助农选产品倒像是公费旅行，多少有那么些做贼心虚了。”
    林雨从背包里翻来翻去翻出来一整袋牛肉干，打开后扔给张雅一半：“给，旅途无聊咱们先拿这东西磨磨牙。”
    他说着不待别人反应自己倒先撕开咬了起来。
    “你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就是太纯了很干，你可能未必吃得惯。”
    “要是爱吃我也建议你慢点嚼少吃一点，吃多了第二天牙疼加上火。”
    张雅看着林雨这个状态，她算是明白了这趟出差真的就是旅行了。
    “你还真别说，这东西确实很香，待会给我个链接我也弄些回家当零食。”
    张雅边小口嚼着牛肉干边说，整个人也有了公费旅游的觉悟。
    她这边还没往下咽呢，就见林雨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奶糖，还有自热锅之类的米饭粉丝。
    张雅瞪大了眼睛心里多少有些扶额。
    她有一种放假了的感觉，一点不像是打工人，倒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职业者。
    此刻，如果林雨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个职业的摄影背包客，这样的做派简直是太像了。
    林雨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含着奶糖含糊不清的说道：”链接就不给你发了，我这边给你买了几袋到时候会邮到我们公司，你往家里面带就好了。”
    张雅并没有客气，只想着之后找个机会也会送点小零食礼品之类的。
    “你这样公费吃喝玩乐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之后被查到了应该不是小事儿吧？”
    林雨大大咧咧的躺着晃了晃腿：“没有什么关系，我这方面的经验充足着呢，正想着好久没出来游玩了，就勉为其难的坐个软卧跟着火车晃荡就好了，晃个一天两天也就到了。”
    说完，他看着坐在对床吃糖的张雅：“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来呢，毕竟一般人是懒得在火车上晃荡，有这样癖好的人并不多。”
    张雅索性也脱鞋躺在了床上：“那不是巧了，我也爱在车上晃荡，不过是工作时间外。”
    林雨看了下日历又把手机扔在了床上：“现在就是工作时间外，别人工作我在他们外。”
    张雅侧卧身子看了看对床平躺的林雨：“我感觉你现在对于工作的热情锐减，前两年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态度过。”
    她这话说出后，林雨看着窗外发呆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之前态度端正是生活有盼头责任，有那么点努力奋斗养家糊口混日子的意思，现在的话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或者说至少暂时没有这个必要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必搞得这么累呢？”
    张雅看他这样的状态有些心疼幽幽叹道：“真不知道你哪里不好，都要订婚了说分就分了。”
    林雨倒是没什么感觉像是阐述别人的事情一样淡淡道：“这种事儿有时候没办法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非要找原因的话我觉得就是我的眼光不好，至于其他的问题我确实没办法检讨，做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事儿。”
    “你算是职场那种女强人那一卦的，有很多那种女弱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当别人的发育速度跑不赢这些女人的心里预期，那感情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她们现在不看感情看的是这份感情带来的实际价值，浅显再具象化一些就是看钱。”
    张雅哼了一声，脑海里面是一些曾经的好友面孔：“都是一些弱者，就这些女人真是丢全体女人的脸，一天天把占便宜写脸上嚷嚷女权，真是丢人丢到家，她们这种真是侮辱女权了。”
    “整天标榜自己多么优秀，但是接近后那种骨子里的算计和斤斤计较，足以让任何人恶心，当然这是同性间最容易看到的，要是异性想要看到这点还是不太容易。”
    林雨脑海里马上就浮现了很多面孔，只觉得女人确实最懂女人。
    他作为男人想要从心底和某个女人产生平等沟通讲理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过去良好的女人缘也时刻的提醒着他这一点，两性的思维本质上就是不同的，想要带脑子深入交流，那真的得等生物的进化。
    至少如今，他看到的都是控制和被控制的两性关系，真的包容和理解万难遇到了。
    张雅哪里知道对方在胡思乱想，见林雨久久没说话她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攻击性太强了，心里面当下无比的反悔，只觉得应该注意下自己形象。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林雨回过神来又找了个严肃话题两人继续开始了探讨。
    张雅这才放下了心，对方愿意聊那她刚刚就是多心了。
    ......
    两个人就这样聊啊聊的，不知不觉间太阳就缓缓的消失了。
    林雨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他熟睡间轻微的呼吸声。
    张雅坐起了身子无奈的摇摇头，走到林雨的位置帮他把被子盖在了身上，动作很轻柔，只可惜熟睡的林雨察觉不到。
    张雅帮林雨把被子盖好，又静静的看了看他熟睡的样子，整个人的心也跟着宁静了不少。
    之前的三言两句，她判断对方的分手一定不简单。
    其中曲折一定极多，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发出这么多的感慨，只是她是没有资格细问的，一是不愿意窥探对方的隐私，二是没有必要让对方倾诉后自我受到二次的伤害。
    实际上，张雅也不认为林雨是个需要倾诉的男人，至少她认识的对方从来都不是个软蛋，对方的日常风格怎么也称得上拿得起放得下，分手的负面情绪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自我痊愈。
    就在这时，林雨迷迷糊糊睁开了一点眼睛，他感觉张雅在用一种很说不上来的眼神看他，是柔和是怜惜是......总之非常的复杂，但是当他打了个哈欠睁大眼睛的时候，张雅明明是在靠着被子玩手机。
    他这边正想着，张雅扭过头惊讶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直接能够跳过晚上，明天白天再醒。”
    林雨拽起不知何时盖着的被子，嘴角露出微笑：“我这个牛肉干还真不白请，没想到还有温柔美女帮忙盖被子，这也太贴心了。”
    这样的话飘到张雅的耳朵里，她整个人心里都是一跳，但口气却是淡淡的：“要是你不盖被子，被火车里的空调吹感冒了那可太惨了。”
    “再者说了，我现在在这边吃着白菜价工资，你要是这个业务因为感冒发烧出岔子，整个线条没捋顺，那我可就惨了，刚来就要遭到边缘化的待遇不说，我还有很多年的房贷要还呢。”
    林雨听后却是消散了几分困意：“我还真忘了，本来这个事儿我还当是体验派，但是你大老远的到我这，最后鸡飞蛋打我可就太不是人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个事儿得办的漂漂亮亮的，先把你这段新人期度过。”
    “你这个新手期展现完价值，以后我出什么问题大家都是可以互相切割的。”
    张雅笑道：“我要是拿的工资高，那是切割不了的，但现在你就算离职我也没事儿，这点年包老板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给我点时间展现能力，这个窗口期还是有的。”
    林雨伸出胳膊一拍脑门：“记忆力减退了，前脚提你工资低后脚考虑的时候就忘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要是占用公司财务多的情况下，跟我混我跑路你肯定没有好下场，但以你现在的薪水确实不会惨，工资越低老板的容忍度越高。”
    张雅无奈道：“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松口气的感觉，是不是这事儿真有那么难啊？”
    林雨：“挺难的，我没有太大信心。”
    “不过经你提醒，实际上你和那个小胖子我都连累不到，那我就没什么精神压力了。”
    说着，林雨坐起了身子微微皱眉：“不对，我要是走人了这小子我估计独立完成工作费点劲，虽然是一个椅子配一个人，但是他的等级真坐不了这家公司的椅子。”
    张雅听后询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王野？”
    林雨扭过头很惊讶的说：“没想到啊，刚来就把名字记下来，我一般新到一个地方没个俩礼拜我都分不清abcd。”
    张雅摇摇头：“不是我的记性太好，而是这哥们明显和别人差着至少半个身位的能力。”
    似是担心林雨不信，她托着香腮想了一下措词继续道：“就是公司总有这样的人，你看着他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神态举止都是有那么一点另类，当然这个另类是个中性词，这样的人据我观察要么就是领先其他人一个身位属于工作能力特别突出的那种，要不然就是特别弱很是拖后腿那种，我觉得这个王野是......后一种。”
    她说完以一种真诚的目光看向林雨，后者想着小胖子的脸摇摇头笑道：“你的预估没有错，我之前在别的公司带了他一阵子，这小子在团队里是有点拖后腿短路的意思。”
    张雅：“那你知道还......”
    林雨：“还用？”
    张雅点点头，她想不明白，没有哪个上级会容忍下面的人是拖后腿的笨蛋，因为笨蛋会使得麻烦增多效率降低，对上级百害而无一利。
    林雨笑了：“不光是还用，他就是我一手招进来的，我连面试都给他走了后门。”
    张雅有点发懵：“呃......我不理解，他之前帮过你嘛，你这么照顾他？”
    林雨脑海里开始了追忆，继而摇摇头说道：“不仅没帮过我，还在智慧上折磨过我，不过这小子我特别欣赏他的性格，很实在，你在他身上很难找到负能量。”
    他回想着在上家单位，这小胖子几次的三孙子处境，对方像个蔫巴茄子一样，反抗是不会的，笑是笑的出来的，很有意思。
    张雅摇摇头：“理解不了，职场强调效率，你这样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和精力。”
    林雨很正经的点头：“确实，不过在我的视角里，其实组里的另外3个也没怎么强。”
    “更主要的是，我觉得职场基本上都是重复的事情，给别人一些时间都是能够把事情做好，所以到最后看的就是谁顺眼，谁的人品让人看着舒服。”
    张雅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还是有点活菩萨的意味儿，至少对这个小胖子是的。”
    林雨摇头：“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给每个不懒的人一口饭吃，要是这类人没有饭吃那是世界的错而不是个人的错，因为一点能力问题就被倾轧本就很可笑。”
    张雅听后思考了一下说道：“以人为本，把人当人，公司不追求极致的效率？”
    林雨摸了摸鼻子：“哦，好像外企没这么多岗位.....”
    张雅捂着嘴笑道：“你在阴阳怪气崇洋媚外！”
    林雨也笑了：“不要扣帽子，要结合事实，不当二极管！”
    两人对视后心有灵犀般一齐摇摇头，笑着笑着各自都心生感慨。
    火车压着铁轨哐啷哐啷的，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