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奶奶，你们在说我什么呢？”
    林雨看向两个发呆的老人，没有遮掩，没有回避，就这么直直的问道。
    “嗨，大家都在为老林可惜，这年纪不算大，怎么就得上了这个病，唉。”
    “是啊，这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我们大家，都是心疼你这孩子啊。”
    要是林雨不知道这两位老太太的秉性还真就信了。
    毕竟，这两个老东西现在的表情简直是圣母本人，像是非常有共情能力的老人家。
    林雨看着她们脸上的褶皱，看着那些松散的老肉在嘴边堆积的假笑，也跟着笑了。
    他这一笑，两个老太太再没有紧张，心里也没有了背后嚼舌根的心虚感。
    她们自己都信了，刚刚就是为老林共情，为这家不幸的人惋惜。
    这俩人刚准备假模假式的安慰安慰，但没等她们张嘴，林雨就提前开口了。
    “没事儿，人各有命，咱家还有我呢，顶梁柱这事儿，就不劳两位奶奶操心了。”
    “我挺能赚钱的，一个月多了没有，10万块是有的，林家的梁我顶得住，你们放心吧。”
    说完这话，林雨不再理会两人惊愕的表情，他转过头就向着远处走去。
    半途中，他的笑脸变成了冷脸，狠狠的朝着边上呸了一口。
    曾经，他总是习惯的礼貌待人，即使这两个老登总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孙子多有出息。
    尽管，那所谓的出息在他眼里就是个屁罢了，但他还是顺着她们说，让她们乐呵乐呵。
    毕竟自己的父母在这个小区，有邻里关系跟着，再者他林雨也不计较什么人的高低贵贱。
    如今看来，他的礼貌全被人当成了下位者的示好。
    眼下，正是因为对下位者天然的瞧不起，这才无所顾忌的嚼舌根。
    只能说，有些人确实理解不了平等和素质，畏威而不怀德，还是扎肺管子实用方便。
    果然，两个老太太看着林雨走远又开始嘀咕上了，这回话里话外不再是林爸的那些事儿。
    “他还一个月10万，吹牛不打草稿，我孙子本科毕业，一个月也才三五千。”
    “这家孩子一点老林的谦虚没学到，以前看着还像那回事儿，这赚点钱就飘了，啥东西啊。”
    “赚啥钱啊，连暴发户都不是，之前还说没我孙子赚的多，这就是没本事给自己找面子呢。”
    这些话，林雨是听不到了，要是听到，他保准让这些鸟人看看什么叫尖锐。
    林雨走近小区大门，发现边上的各个棋牌桌的人都是停下了动作，竟都冲着他行注目礼。
    不用说，单就看着这些齐刷刷的目光，他就知道这点事儿满小区都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这种流行的谚语是真的贴切。
    感受着照在身上的各色目光，林雨的心里深深一叹，更加的烦躁了。
    他看都没看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的恶心感来到了顶峰。
    林雨心底清楚，这些人的精神世界是空虚的，只能看东家长，西家短的人生悲剧充能。
    眼下，他们家就是众人心里面的小热点，听起来，议论着，那可比棋牌要有意思多了。
    看别人过的不好放鞭炮庆祝，看别人过的好眼气的要死，这就是这些看客们的心态。
    他发现，这样的情况，真的是和经济水平挂钩的，环境越差表现的越是赤裸和直观。
    林雨的脑海里，回忆着以往打过交道的人，甚至是工作上有利益冲突恨不得对方死那种。
    不管是什么人，表面的客气和素质都是必须要有的。
    眼前这群老家伙，确实是逆天了，没素质的坏人确实变老了。
    他觉得这个鸟小区真不能呆，以后肯定要搬走，远离这些碍眼的老登。
    不然，这群没事儿闲着的老登，指不定之后怎么编排自己妈呢。
    遇到垃圾赶紧躲远点，遇到癞蛤蟆就得绕着走。
    不是不想怼不想针对，而是成批量的货色没法作战，走是上策。
    ”早些时间，买什么狗屁的结婚新房，让家人从这老掉牙小区搬走多香啊。”
    出了小区的大门口，林雨回想着盯在身上的目光头皮发麻，忍不住吐槽起来。
    “我就说这小子心虚吧，刚刚路过，他连看咱们都不敢看，这明显就是怕了。”
    “邻里邻居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冷言冷语给咱们这些热心肠的轰出来，可不是心虚嘛。”
    几句话下去，就连刚刚理智的邻居，也觉得林雨是心虚，也对林家产生了些看法。
    就这样，林雨潜移默化，拐弯抹角，让这些在病人房间还吸烟的邻居主动离开后。
    经过几张嘴的修正，很是自然的变成了，林家都是没有素质不懂礼数的刻薄家庭。
    只可惜，林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他这个前媒体人，肯定鉴定这些人为初级水军。
    话术很粗糙，但又很够用，不说别的，颠倒黑白那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平平无奇的饭馆里，老板还是和往常一样，给这个很少露面的熟人，加了些面条。
    林雨本就很饿，几口快速的吃完，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紧接着，他又冲着老板说道：“再给我来一份同样的，打包带走。”
    回到家里，林雨看到客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妈妈的姐妹，还有弟弟都在。
    “呦，小雨回来了？”
    林雨提着面条，一个大手就是给他揽了过去，乐呵呵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面无表情，却从头到脚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欢快，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和老爸这边的姑姑，叔叔的焦急伤心比，这位老舅像是来旅游的。
    ”老舅，你别这么搞，我手里有妈的面条，她已经好久没吃像样的饭了。”
    这样的话出口，这个没分寸的老舅才停止了动作。
    老舅看着吃面条的姐姐心疼道：“你这样不吃饭可不行，别给自己的身体搞坏了。”
    “还有，我觉得你们娘俩应该研究请个保姆，这么陪着熬也没啥意义，条件又不是不允许。”
    林妈抬头看了弟弟一眼，没说话，又低着头继续吃着面条。
    林雨的大姨二姨互相看了看，大姨开口劝道：“老妹子，小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二姨也跟着劝道：“就是，你们做的饭菜再好，也不可能有厨师做的好吃。”
    “你们照顾的再好.......恩......这个确实会比保姆好，但是保姆差点就差点了，关键保姆来了，你们两个就不用累不用熬了呀。”
    她说着还扭过头示意林雨递话，后者心里无比的唏嘘，嘴上只是淡淡道：“我劝不动。”
    见状，两个当姨的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是一起看着吃面条的林妈。
    “你们别说了，这最后一程我是要陪着的，我们多熬，多累，还能有屋子里的老林难受啊？”
    这样的话一出口，林雨的两个姨，一个舅互相看看，也都是没有话了。
    几筷子下去，林雨帮着把碗收走了，他回到屋子躺在床上，不再陪这波客人，不值得。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雅给他发的消息。
    张雅：喂，昨天晚上急匆匆走了，好歹也说点什么话再走呀。
    林雨看到这条消息神情稍微舒展了些。
    林雨：有什么话，等我爸这边完事儿再说吧，这段时间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张雅：逗你呢，给我把地址发过来，我要去你老家附近住住，雪中送炭送到底。
    林雨：.......不至于吧，我以前怎么没感觉你这么会加码，我越欠越多了。
    张雅：啰啰嗦嗦，快发过来，多个人多个照应。
    林雨看着这条信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定位同步了过去。
    于此同时，雅江湾。
    园区里一户普通的大平层。
    张雅趴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笑眯眯的：“老妈，我要去林雨的老家看看。”
    林妈转过椅子，视野从超大玻璃转移到这个眼下让她十分头疼的女儿身上。
    要是有旁人看到这对母女，不仔细看一定会认为两人是姐妹。
    只不过，姐姐的身上，除了知性，优雅，更多了几分锐利和贵气。
    “小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这个叫林雨的小子精神控制了。”
    “现在这世道负心汉多的很，道德是最稀缺的东西，坏男人的手段很多，防不胜防。”
    “妈妈之前有个生意伙伴，她上大学的闺女就被人pua了，拍裸照，精神控制，很可怕的。”
    “在裸照威胁和精神控制下，这女孩花一样的年纪，跳楼自杀了，她妈妈都崩溃了。”
    张雅听着妈妈越说越离谱，趴在沙发上晃荡的两条小白腿也停了下来。
    “说什么呢，你拿我和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我和林雨都认识好几年了，上班族，我们一起的时间相当的长，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说着，手上开始翻起了和林雨的聊天记录，精确到了加好友的那天。
    脑子里，马上就回忆到了几年前的情景，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不是，你看个手机都能笑出来，我觉得你确实是中毒了，我更加担心了。”
    张雅毫不在意的翻了个身，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抻了抻胳膊。
    “哎呀，我就是通知你这个事儿，让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估计这个林雨就是我结婚对象。”
    听到这话，张妈离开了座位，脸上没有云淡风轻了，直接坐到了张雅的身边。
    她揉着张雅的头发，担忧道：“你这孩子，我从小教你靠自己没错，但不是让你这么独断。”
    张雅坐起了身子，正色道：“你和爸爸在我从小就离异了，我渴望找个靠谱的顺眼的，成立一个温馨的有爱的家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哪里有问题了？”
    张妈安抚道：“是，这我能理解，但是你也提到，这小伙子身体还有点毛病，待查。”
    “实在就是认定这人，你能不能等着他复查完了，你再做决定，也不差这么些时间吧？”
    “他要是不理解你，说明他自私，他要是理解你，那更没问题了，就稍微等等呗。”
    张雅听到这突然笑了：“我反倒觉得，他越是理解我，越是惦记自己这个复查结果，我越是觉得值得，有时候吧，人缺一点主观的勇气，我在这时候走到他生活，超浪漫，也超加分的。”
    张妈知道这女儿有开玩笑的成分，她语气严肃道：“终身大事儿，你好好说话。”
    张雅见状，这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离开我爸不也活得很好嘛。”
    “我这位，就算真没搞明白，有早逝风险，其实也影响不到我什么，我自己就是靠山了。”
    “实在实在不行，他复查还是有毛病，那我们提前要个孩子，我走和你一样的路也不错。”
    张妈伸出手指，没好气的轻点了一下张雅的额头。
    后者马上捂住额头：“哎呀，说点事实不被接受，有些人不懂得实事求是。”
    张妈看她这个样子，终于正色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反正我对你的教育还是有信心的。”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以后到我这哭吧，到时候我也别当企业家了，我就专门卖你纸巾。”
    张雅听后终于抱着对方的胳膊：“哎呀，放心吧，都是小意思，我怎么都能活得很好的。”
    “这不是多亏了，你把我培养成超级超级独立女性的路线嘛，要对我也对你自己有信心哦。”
    说完，她笑嘻嘻道：“行了，车已经到楼下了，我去未来的婆婆家转转。”
    张妈无奈的皱眉：”没羞没臊的。”
    张雅扶着大门把手，伸出来一个脑袋。
    “林雨的妈妈挺好相处的，没准你们两个以后能组成广场舞好姐妹。”
    张妈白了她一眼：“滚蛋！”
    张雅：“遵命！”
    大门关闭，张妈站在大落地窗前，眼里还是有些忧色。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张雅向着小区门口走去。
    她仿佛能感觉的到，女儿轻快的步伐。
    “要是当初把这孩子，向着乖乖女方向引导，会不会更好点？”
    说完，她又笑着叹了口气：“越来越像我了，希望你比妈妈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