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崖之上,升起烟火。
余烬烤了一尾灵鱼,座山老祖安静地等待着。
直到没多久之后,烤熟的鱼香味飘动,座山老祖的鼻子微微动了一下,也没等余烬去动手,那烤熟的一尾灵鱼自主地漂浮到了它的面前。
座山老祖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一下,带着一抹享受的表情开口道:“很多年没尝过肉香味了,比老祖年幼时在那片圣人池塘里吃的蚊子肉还香,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手艺,嗯,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剑修。”
“谢过老祖夸奖。”余烬随意地问道:“前辈年幼时,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吧?”
“是啊,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座山老祖一边嚼着灵鱼,一边看着那片禁区,眼中露出一丝疲态,“唉,到底多少年来着,久到我都快忘记了,久到连我这头老蛤蟆的寿元都要走到尽头了。”
“老祖?”余烬诧异地看向那道坐了无数年的身影。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老祖可是妖王,哪里那么快就玩完,只不过看你这小朋友,想套老祖的来历,老祖也就是顺便逗你一下玩玩。”
余烬:……
座山老祖张开大嘴,一口把剩下的灵鱼吞下,甚至连骨头都没吐出来的意思,直入胸腹,他笑得似乎很开心,“想问老祖那些伤心事,老祖可是不愿意提啊,不过好歹吃了你一条灵鱼,我们倒是可以回答你一些别的问题。”
“什么都可以问?”
“你随意。”
余烬心里一动,“老祖,听说过荒原之心?”
“它是这片荒野的力量来源,得之可能成为妖族共主,你说的可是这个传闻?”
座山老祖笑道:“前面一个是真的,后面一个,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至于荒原之心如今在哪,老祖确实是见过,但忘记了,唉……枯坐得久了记性也不好。”
余烬脸上一笑,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没去反驳。
座山老祖仿佛打开了话闸,继续说道:“反正老祖当年枯坐断崖的时候,如今的武朝也不知道在在哪里,后来的后来,便是遇见了那头差点被灭族身死的小白狼,我当时枯坐多年,无聊的很又看他可怜,便点拨了一下他的修行路。”
“他倒算是有几分能耐,领悟了那比他本身血脉还要强大的一道神通,又带着白狼族重新崛起,意气风发时还扬言要统一外域妖族,又认识了那朵可怜的小白花,整天打完架就喜欢跟在人姑娘屁股后面转悠,可惜没几年后小白花死了,她本不该死的,好好在里面待着,谁也伤不了她不是?何苦又去贪恋那些外界的情爱!?”
“那天白狼将她的尸体背回来,就葬在枯木崖上,一边埋一边在那里哭,说花开的时候,她还就会回来,可他心里清楚自欺欺人罢了,魂灭之后便是彻底消失在世上,就算真能开花,也只会是第二朵,你想的那个人死了就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
“这大概是白狼一生最惨的两次,一次是灭族在即;一次是背回来最爱之人的尸体,自己还被人弄瞎了一只眼。”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算运气差,第一次快死的时候,稀里糊涂来到了枯木崖见到老祖我;第二次心灰意冷的时候,遇见了他,一晃又十几年过去了。”
余烬皱眉,“什么他?”
“记性不好,话也说多了。”座山老祖目视着前方,“时候不早啦,老祖这里还有另一个故事,或许你会更想听,关于一个被逼入禁区的故事,一群龙类追杀一个女子剑修的故事。”
余烬原本还在疑惑,可那个听到被女子剑修,那双眉忽然沉了下去,“老祖,见过我娘亲?”
这次轮到座山老祖的笑容缓缓收敛下去,“你与他走上枯木崖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你与十几年前被追杀的女子,身上有着同样的剑术气象,原来是她的血脉,难怪……”
“让老祖好好想想,嗯……当年那经过荒野外域的一战,应该是这千年以来,除了那次禁区动乱,最精彩也是惨烈的一次了吧,十几位王境五重天以上的真龙,再加一位准圣压阵,唉……八阶以上的龙种都只配当炮灰,竟然全是追逐那女子剑修而去的。”
“当时就在禁区之前,隔着千里地,老祖都能闻到龙血飘在空中的味道,要不是他们事后回收了那些龙类尸体,我都得喊白狼族上去接住那泼天的富贵了,到底死了多少血脉真龙种,老祖是数不清了,总之那女子剑修挥剑的时候,天地就只剩下那一剑的光彩,老祖活了那么久也没见过那般威力绝伦的剑术,王境五重天的真龙都得避开。”
“可惜啊可惜,人力也终有穷尽时,她当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被那准圣看准了时机,打断了用剑的一臂……”
座山老祖说到这里,话语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因为在他感知当中,身后少年的目光忽地沉了下去,有着剧烈的杀意在空间弥漫。
“说来也怪, 那女子当初的境界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可偏偏手中的剑却霸道得很,明明断了一臂,整个人都处在力量严重透支的边缘,孤身一人被千军万马围杀于千里荒野,换做一般人早就意志崩溃了,她却还是能拼死反击,老祖也是第一次见世间上拥有这般战斗意志的女子,她的换手剑,甚至反将那准圣打伤了。”
“当时别说那群龙类,老祖我都惊讶万分,但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像是下了决心,义无反顾地掠入了禁区当中,当时近几位王境真龙也立即跟着追杀了进去,倒是那位准圣知道厉害,将剩下想要追进去的人阻拦了下来,故事的最后就是这群人在禁区外守了大半年,不仅那女子剑修不见了踪影,那几位王境真龙也在没出来,唉……大概都是有去无回了……”
由始至终,讲故事的座山老祖从没回头看过一眼,那浑浊的眼睛里充满疲倦,可视线却一直盯着千里之外的禁区,从坐这里那刻开始起,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