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银子的那个人迅速地朝着身后用力一挥手臂,仿佛那只手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示意着他身后的同伴们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此时他的态度与刚进门时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只见他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开口说道:“哎呀呀,并非是我们不愿意给诸位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啊!这必须得仔仔细细地检查清楚才行,万一不小心让哪个人逃掉了,我们这些当差的可都是要被上头严厉问责的哟。”
站在一旁的清婉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对方的难处。她语气平静地回应道:“这点我们明白,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各位官爷的检查工作。只不过呢,由我们自己来协助检查就行了,您们只需对照着画像查看即可。”
其实,清婉心里很清楚,这些差人的动作粗鲁,只是想节约时间,可如果任由他们直接抓住人挨个查看,于小姐的闺誉不好。
差人如今收下了人家的银子,稍微多花点时间倒也无妨。
听到清婉这么一说,那个领头的差人当即点了点头,催促道:“那就赶紧吧,咱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来得及检查呢。”
清婉闻言赶忙侧身让开,将云朵的面容完全展露出来。那些正在办事的差人们看到云朵之后,不禁都惊讶地愣了一下。无需再做进一步的确认,光是一眼望去,他们便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女子绝非他们所要抓捕之人。
“多有打扰,我们告辞了。”于是,这些差人话不多说,转身就退出了房间。
就在即将踏出房门之际,其中收了银两的差人回过头来,特意叮嘱了云朵她们一句:“小姐,依我看您最近这几日最好还是别出府门为妙。”
面对这样善意的提醒,清婉满脸堆笑,连连道谢,然后亲自送这些差人离开了府邸。整个过程当中,云朵始终沉默不语,宛如一个安静的旁观者,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清婉一人应对处理。
外面由于贞家的缘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清婉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交给其他人盯着就行。”
云朵知道清婉会这样,早就等着清婉说出这番话,既然没有其它事情,云朵也同意下来。
点头应道:“也好,那咱们这就回府去!”
清婉随即向一旁的工人们仔细叮嘱了几句,然后便领着云朵转身离去。
当她们两人朝着马车停放的位置缓缓走去时,冯开一瞧见云朵,居然猛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满是心虚的神情,仿佛做贼被当场抓住一般。
清婉见状,心中甚是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冯开,究竟发生何事了?瞧你这副活像见了鬼似的模样。”
冯开面露难色,眼神不停地瞟向云朵,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姐,我...... 我...... ”那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就连一向沉稳的云朵都不禁皱起眉头。要知道平日里冯开可不是这般婆婆妈妈、胆小怕事的性子啊!
“到底怎么回事?有话直说便是。”云朵出言鼓励着冯开。念及小姐向来宽厚待人,冯开咬咬牙,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一脸为难地伸出手,轻轻掀起了车帘,将车里藏着的人暴露在了二人面前。
云朵虽然没有如清婉瞪大了双眼,但也是死死地盯着马车内的人,眼神中和清婉一样满是震惊与错愕。
要知道,这辆马车可是云朵的专属座驾,即便是家中的老爷和夫人想要使用,也得事先征得她的同意才行。可如今,在有专人看守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其他人擅自闯入其中!
清婉转头看向冯开,满脸怒容地质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车内坐着一大两小共三个人。只见他们身上的衣物虽已破烂不堪,脸上还特意抹了一层黑灰,试图掩盖自己的面容,但心思缜密的云朵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那两个小孩子分明就是出自富贵之家,光是露出来的脖颈便白皙细腻,就连里衣所用的材质都是上好的丝绸。
唯有那位妇人,手上有着些许茧子,像是经常干活之人,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茧子并不厚重,想来所做之事并非繁重的体力劳动。
车帘突然被人掀开,车内的两个小家伙吓得连忙朝着身旁的姑姑怀里钻去,身体瑟瑟发抖,小脸煞白,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而贞绣娥则紧紧地搂住两个孩子,随后竟直接从座位上滑落下来,双膝跪地。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云朵,哀求道:“小姐,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显得无比惊恐。
云朵没有立刻回应贞绣娥的请求,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冯开,似乎在等待他给个解释出来。
冯开丝毫没有犹豫,双膝一弯便直直地跪了下去,抬起头满脸恳切地朝着云朵说道:“小姐啊,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们吧!咱们先回府上再说其他的。”
只可惜,冯开终究还是对云朵不够了解。她可不是那种善良无处安放的人,明知有问题还往身上揽,云朵不感觉自己脑子有病。
更何况面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凭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搭救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呢?这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和家人招惹一堆麻烦事儿嘛。
还偏是在贞家被灭的时刻。
“三位,请赶紧下车吧!我可不愿意多生事端。”云朵侧过身子,让出一个足够宽敞的空间,恰好能方便车内的人顺利下车。
冯开见状,不由得紧紧握住双拳,但此刻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满心无奈又无助地望向车内的人。
只见那几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求之色,冯开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豁出一切般再次朝着云朵重重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喊道:“小姐呐,他们可是我的妻子和亲生骨肉啊!之前因为那场可怕的雪灾而不幸走失,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与他们相见了,求求小姐发发善心,将我们一同收留了吧!”
此时,坐在车内的那位妇女听到冯开这么说,连忙伸出手紧紧捂住身旁两个孩子的嘴巴,生怕他们会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她望着冯开的眼神无比复杂,有心疼,有感激,唯独没有责怪。最终,她还是转过头,一脸凄楚地向云朵哀求道:“求求小姐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拆散我们一家人!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留条生路吧!”
冯开心里如同敲起了小鼓一般,七上八下的,完全没底儿,不知道刚刚的说辞到底有没有成功地蒙骗住小姐。
正在这时,只见那两个孩子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喊了一句“爹”,紧接着,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瞬间便号啕大哭起来。
这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算被刻意摸花脸,还是能看出都长得都格外精致。仔细瞧去,他们与车内的那位妇女倒是有着三四分相似之处,但要是跟冯开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相比,简直是毫无瓜葛,找不到半点儿相像的地方。
站在云朵身后的清婉轻轻拉了她一把,并小声提醒道:“小姐。”
而云朵则一脸淡定,神色从容地回应道:“既然事情已经如此,直接说明白,何必这般遮遮掩掩?启程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