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心思细腻,又特意去见了朝中被羁押的文武百官。他言辞恳切,神色忧虑地与他们聊起了如今董卓军的窘迫处境。马超毫无隐瞒地讲述了董卓上次中箭受伤的严重情况,以及当下军中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他这般作为,为的就是博取这些文武百官的信任,让他们确信,如今的西凉军已陷入困境,而他马超能够当家作主来处理这一切。其实此举并非多余,因为众人皆知,以董卓的跋扈性格,是万万不会向诸侯联军屈服求和的。
而之前刘范等人设下埋伏之时,情况极为凶险。董卓所乘坐的豪华马车,在如雨的乱箭之下,确实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那场混乱中,甚至还有一些朝廷重臣也不幸死于乱箭之中。
马超深知,只有首先让这些俘虏相信他议和的诚意,才能够进一步让诸侯联军也相信他们确有此诚意,从而为议和创造可能,为西凉军的撤退争取时机。
与这些文武百官商谈完毕之后,马超稍作思索,又命人找来之前在虎牢关大战中被俘虏的潘凤与武安国,还有在荥阳被俘虏的祖茂。这三将自从被俘虏以后,态度坚决拒不投降。但是三将也没有受到太多的虐待欺辱,祖茂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马超的缘故。而武安国和潘凤,则纯粹是因为吕布当时对他们二人比较欣赏。在捉拿二人之后,吕布不仅没有对他们进行虐待,反而将二人遣回洛阳邀功行赏。所以,三人如今身处此地,虽然身为阶下囚,但是由于一直在打仗,局势混乱,也没有人过多地关心他们的去留问题。马超想着借此机会也跟他们谈一谈。倘若几人内心不愿归降,马超便打算放他们返回联军,也算是展现一份诚意。
马超在营帐中见到潘凤、武安国和祖茂三人,先是客气地拱手说道:“三位将军,久未相见,别来无恙啊。”
潘凤一脸疑惑,率先开口道:“马将军,不知此番找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马超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三位将军,如今这局势,想必你们也心中有数。你们被俘至此,本应是我军之敌,但某向来敬重各位皆是忠勇之士。今日找你们,便是想与你们坦诚相谈。”
武安国粗声粗气地说道:“哼,有话直说便是!”
马超也不恼怒,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我西凉军处境艰难,董公受伤,军心动荡。而我有意与诸侯联军议和,放各位一条生路。若三位将军愿意归降于我,日后定当以兄弟相待,共图大业。可若你们不愿,我马超也绝不强留,会放你们返回联军。”
祖茂沉思片刻,说道:“马将军,你这番话倒是令人意外。只是这归降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马超点头道:“祖将军所言在理,马某绝不逼迫。潘凤将军、武安国将军,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潘凤犹豫着说道:“这……我等在联军中也不过是普通将领,若能得马将军如此厚待,自是感激不尽。可这归降之事,确实重大,容我再想想。”
武安国则大声说道:“我武安国宁死不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超说道:“武将军莫急,我既已说过放你们回去,就定会说到做到。但还是希望将军能再考虑考虑,毕竟战争无情,生死难料。”
马超继续往下说道:“三位将军,若你们不愿归降,马某也绝不强求。但是需要三位将军退出之后,少做杀戮之事。毕竟无论打来打去,损伤的皆是我大汉的好儿郎。马超实不愿这样无谓的纠葛继续下去,如今异族在边境虎视眈眈,烧杀抢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而我等在此交战,纯粹是内耗,消耗的是我大汉的国力。且不说我与董相国立场如何,就拿这军士之性命来说,哪一个士卒不是老人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童的父亲,每死一个,就有一个家庭举步维艰,生活困顿。”
马超的这番话让三将瞬间觉得耳目一新,因为从来跟他们交谈的人,都是鼓吹建功立业,描述拜将封侯的荣耀,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站在士卒的角度去考虑。潘凤和武安国能在虎牢关大战,如此险恶情形之中挺身而出,心中也颇有侠义之气,而且二人也出身贫寒,自然知道普通士卒和百姓过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二人不禁动容,武安国又提出质疑道:“将军此话说的好听,但是你如今不还是一直为董卓效力,甘心为董卓之鹰犬?”
马超却哈哈大笑,说道:“三位将军或许不太了解马超。若将马超视为董公之鹰犬,实在是小看于我。马某自早年拜于卢植卢师门下,便常受教诲,要忠君爱国,保境安民。自马某开始征战沙场以来,其一,解救武威之围,使百姓免受匪寇侵扰;其二,剿灭东羌一族,保一方安宁;其三,在西凉大破匈奴,扬我大汉国威。当时在洛阳,董公以威侯之位相邀,愿将某充为爪牙,某却不愿。汝若不信,可在军中随意打听。大丈夫保境安民才是大丈夫该做之事,一味为了建功立业而屠戮百姓,行此无谓之兵,实被马超所不齿。”
二人听了马超这番慷慨陈词,被他的诚意深深折服。武安国的脸上露出敬佩之色,抱拳道:“马将军高义,之前是我武安国误会将军了。将军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实乃真英雄也!”
潘凤也紧接着说道:“马将军所言,令潘凤惭愧不已。之前只道将军是董卓麾下战将,却未想将军有如此抱负。”
马超微笑着说道:“二位将军能理解马某的苦心,实乃幸事。不知二位将军如今意下如何?”
武安国与潘凤对视一眼,然后武安国说道:“马将军,我二人愿归降于您。此后定当跟随将军,为保境安民,为大汉的安宁尽一份力。”
潘凤也点头说道:“愿听将军差遣!”
马超大喜,说道:“得二位将军相助,乃马超之幸,大汉之幸!”
祖茂虽然心中意动,然而一想到孙坚平日待他如兄弟般的情谊,脸上便显出纠结与为难之色。他望着马超,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复。
祖茂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说道:“马将军,非是祖茂不识时务,只是孙将军于我有恩义,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马超对祖茂说道:“将军是孙叔父大将,我与伯符义结金兰,绝不会为难于你,你只管明日跟随其他文武百官返回联军大营。”
祖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抱拳说道:“马将军大义,祖茂铭记在心。若日后有缘,定当报答今日之情。”
马超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祖将军客气了,只望此后战场相见,莫要太过兵戎相向。”
祖茂郑重应道:“祖茂明白。”
安排好一切后,马超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营帐,想要休息。然而,一躺下身,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联军阵营中的师父卢植,想到明日不可避免地要与师父见面,心中便是一阵纠结。而董相国如今这般危急的情形,自己又怎能忍心抛下?
马超在床上辗转反侧,左右为难,思绪如乱麻一般,根本无法入睡。索性,他起身穿上铠甲,再次去探望庞德。
庞德为了救他而受伤严重,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进行了救治。马超本已探望过一次,此刻再次来到庞德军帐。庞德伤痛难忍,还未入睡。
马超轻声说道:“令明,可还安好?”
庞德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将军,您怎么又来了?”
马超在庞德床边坐下,神色忧虑地说道:“令明,明日撤退之事,我心中仍有诸多忧虑。联军势大,我们要想顺利掩护大军撤离,怕是极为艰难。但无论如何,我定要护大家周全。”
庞德强忍着疼痛,说道:“将军,您不必忧心,我等将士皆愿为您效命。明日哪怕是拼了这条性命,我等也定会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马超感动地握住庞德的手,说道:“令明,你的忠心某深知。只是这一战,不知又要让多少兄弟埋骨他乡。”
庞德目光坚定地看着马超,说道:“将军,身为将士,马革裹尸本是宿命。只要能保一方安宁,死又何惧?”
马超长叹一声:“唉,可这连年征战,百姓受苦,何时才是尽头?”
庞德沉默片刻,说道:“将军,或许等这天下太平,便不会再有战乱。”
马超微微摇头:“太平谈何容易,未来之路迷茫啊。”
庞德说道:“将军,末将愚钝,不懂这天下大势。但我只知道,我只跟随将军就好,将军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马超眼中泛起泪光:“令明,有你这句话,马超定不负众兄弟所望。”
两人又交谈许久,直到庞德因伤痛疲惫睡去,马超才悄然离开营帐,望着夜空,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大家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