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面露不忍之色，绣衣卫的青年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有断过。
“我是觉秀，”名为觉秀的青年看着老僧，“多年不见了。”
老僧闻言一愣，这个名字，很像是佛门法号，但寺中并没有这个法号。
而且，他是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觉秀冷笑道：“我的名字，还是我爹捐了香油钱，才请寺中的师父取的。”
加上这个信息，老僧想起了这个名字的来处，当下长叹一声。
“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他们只是几个孩子，并没有参与过当年的事情。”
他想起了觉秀的来历，师弟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多次和他说过，山下有个孩子很有佛缘。
不过那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愿意将孩子送进佛门。
不过，那一家运气不好，得罪了前来上香的贵人，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知道师弟对那家的孩子很关注，不过他不能让师弟惹怒贵人，始终没有同意师弟下山去救人。
“既然上一次你没有救人，这一次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站出来呢？”
“你要是像大殿上的佛像那样，一直做个泥塑木雕，我也懒得计较什么，但是你不该阻挠绣衣卫办事。”
觉秀依旧是笑着，笑着看着大殿喋血，看着那些世家余孽伏诛。
“师弟圆寂之前，还一直记挂着你。”老僧痛苦的闭上眼睛。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我也没有看到你们的慈悲。”觉秀平静的回答道。
十多年前，为了让允诺出钱翻修寺院的贵人高兴，面对那样的事情，他什么都没做。
这一次，他想要救下为佛像重塑金身的那一家的后人，却没想到给寺庙带来了灾殃。
青年顶着一个很有佛性的名字，但做的却是修罗一般的事情。
……
“江南大捷，叛军已经伏诛，绣衣卫正在将祸首押往京城，此外那些世家数百年的积累，也都分批运往京城。”
宣平帝合上奏章，声音温和的解释着情况。
他的身旁，是一个穿着龙纹锦衣的女子，殿中还站着不少大臣。
这些大臣很有眼色，在宣平帝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努力的降低存在感了。
没有眼色不行，那些做不到的，大都没有资格过来。
以皇帝的规格制成的龙纹锦衣，刚有风声透出来的时候，京城之中也是议论纷纷。
他们知道宣平帝如何宠爱皇贵妃，也知道他能为此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来，但是让一个女子也穿上龙袍这事，他们也是如何都没有想到。
不过，上书劝谏的朝臣并不多，因为他们已经被杀怕了。
安晴知道这种社会的风俗，不会为了几句话生气杀人，但前提是他们身上干干净净，别有其他问题。
既然这些人有该死的理由，那安晴就不打算受那个委屈了。
几次下来，朝廷的许多大臣，安分极了，跟鹌鹑似的。
“金银和粮食，分出三成送到运河那边。”安晴直接说道。
画傀乖巧的点头，不会有任何反驳的可能。
宣平帝翻看着手中的奏疏，“还有江南的田地，叛乱的这些世家，手上的田地基本占了江南田地的一半。”
安晴抬头看了一眼，宣平帝立刻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就让觉秀多留一段时间，将田地整理清楚。”
至于这些田地的归属，当然是交给最受宣平帝在乎的宸皇贵妃啊！
虽然地归了安晴，不过她也没打算真的去种那些地，最后还是要交给普通百姓去耕作。
“十税一，这个比例如何？”安晴问道。
“要看情况，如果是农户自己的田地，那就只需要交一成粮食作为田税，但如果是租的，就还要给地主交一份租金。”
至于租金多少，不同人家有不同的数额。
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徭役，安晴看着都有些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靠着一点点粮食活下来的。
安晴看着奏疏上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这些钱是入了国库，还是入了私库？”
画傀还没有回应，下面户部的官员额头上已经冒出来汗水。
“这些赋税，能有三成入了国库，朕都要夸赞一句当地的官员清明了。”
更不要说，有些赋税的名目，宣平帝的记忆中都没有。
安晴眯起眼睛，神情中有些危险。
这个天下现在是宣平帝的，现在的宣平帝是她的画傀，那就等同于这个天下现在是她的。
有人在动她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从叛军那里抄家找到的田契，被轻飘飘的几句话转给了皇贵妃，但是大殿上的臣子没有一恶搞劝谏的。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戏台上的木偶人，就是去当一个装饰的。
出宫的路上，这些大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谈论着一些没有危险性的话题。
“岳益……真是好运道啊！”有大臣以羡慕的声音提起岳益。
“是啊，”一旁的大臣接话道：“不过，还有人觉得他只是运气好，觉得他被派去疏浚水道是惩罚。”
啊，这……要是在之前，被派遣出京做这种事情，的确是惩罚，没有什么人愿意在寒窗苦读之后，再去淌在泥水之中，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但是，对比一下死去的那些，再看看同样是上书，结果连天牢都没进的岳益，就知道这算不得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事是皇贵妃娘娘决定的。
经过这段时间，他们都发现了一件事情，他们可以怀疑宣平帝，但是皇贵妃想要做的事情，每一件最后都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
“我也打算申请调令，出京任职。”
不是逃避，想要躲开京城，去地方上作威作福的事，想都不要想。
按照皇贵妃的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损害的可都是皇帝的东西。
不过，明眼人已经发现出了一个规律，如果不掺杂私人感情，只是就事论事，出于公心的话，即便受到处罚，也不会有多严重。
但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就只能到黄泉去验证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