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到小巷子里，许初宁住的地方到了。
    周围漆黑一片，巷子又窄又长。
    从迈进巷子里的那一刻开始，沈聿白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之前和沈斯年来过这儿，但那会是白天，且没有进巷子深处，只是在外面等待。他不知道许初宁住的这儿晚上会这么黑，巷子这么窄，逼仄到对面来人了，都得侧身才能顺利地通过。
    巷子高处有路灯，但间隔很远，有一些还早就坏掉了。
    而密密麻麻屋子里透出来的微弱光亮，完全没有办法把这条路照亮。
    他环顾着四周，旁边的人忽然出声，悦耳的声音钻入他耳朵，“沈聿白。”
    沈聿白侧眸，眼眸微动，“什么？”
    许初宁站定在原地，望着他说，“我到了。”
    沈聿白怔然几秒，这才抬头看向眼前的楼梯口，他轻点了下头，“楼梯有灯光吗？”
    许初宁愣了下，嗯了声：“之前有。”
    “……现在没了？”沈聿白讶然。
    许初宁：“不是。”
    她缓声道：“坏掉了。”
    租在这里的住客早就跟房东反映过，奈何房东说忙，一直都没有过来换。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摸黑上楼回家。
    听到这话，沈聿白蹙起眉头，“房东不知道？”
    “没来得及换。”许初宁坦然。
    沈聿白低眸注视她，周遭的光亮灰暗，迫使他们不太能看清楚对方的神色。
    无声片刻，沈聿白别开眼道：“走吧，我送你上楼。”
    “不用了。”许初宁拒绝：“我就住二楼，很快就到。”
    沈聿白：“……”
    他借着微光窥见许初宁坚定的神色，松了口：“行，那……早点休息。”
    许初宁：“你回去注意安全。”
    沈聿白单手插兜，语气淡淡：“放心。”
    看着许初宁走进楼梯间，走上去的背影，沈聿白收回视线，他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仰头，听见许初宁唤尤淑珍妈妈的声音。城中村的房子没什么隔音，两人的对话他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确定许初宁进屋后，沈聿白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转身离开。
    穿过狭窄的巷子，沈聿白看见明亮的灯光。
    如果不是今天送许初宁回来，沈聿白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市中心这一片，居然还有这么破旧，脏乱，逼仄的地方。这样的地方，甚至还住了很多很多人。
    接送沈聿白的司机把车停在马路边，看到他弯腰上车，司机吴叔回头唤了一声，“少爷，回家吗？”
    沈聿白嗯了声，“回去吧。”
    吴叔颔首。
    车内静悄悄的，吴叔回头看了眼，沈聿白正偏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难得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吴叔思忖片刻，浅声问：“少爷，出什么事了？”
    沈聿白拉回思绪，敛了敛眸道：“吴叔，你进去过那里面吗？”
    吴叔愣了下，“你同学住的那儿？”
    “嗯，”沈聿白闷闷道，“我都不知道江城还有这种地方。”
    听出他话语里的意外，吴叔兀自笑笑，缓声说，“江城有不少这样的地方。”
    只是沈聿白是沈家大少爷，若不是因为认识了许初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城中村这样的地方。
    闻言，沈聿白没有搭腔。
    吴叔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觉得很难接受？”
    沈聿白：“我知道她住的地方环境不太好，我之前白天也去过，但白天的时候看着还好，晚上连路灯都没有，有的也是坏掉的。”
    吴叔懂了，“晚上是这样的，这一片可能没太多人管，房东也不太舍得花钱，至于租客，租在这里的租客大多都是穷人，更不会舍得花钱去更换。”
    沈聿白拧眉：“没有人管？”
    吴叔莞尔：“管不过来。”
    沈聿白了然，没有再说话。
    吴叔瞧他陷入沉思的样子，也知趣地没有再说。
    一路安静到家，桑梦兰正坐在客厅看她最近追的古装剧。听见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诧异道：“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沈聿白这次去北城，是被沈父叫过去帮忙的。他虽还没高中毕业，但沈家不养废人，高一开始，沈父便让沈聿白渐渐接触公司的一些事，偶尔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他有用便会叫上他。
    前几天是在北城有个金融峰会，沈父要参加，让沈聿白帮忙做了几天助理。
    今天下午峰会结束，桑梦兰还给沈父打了电话，他还说沈聿白明天回家。
    沈聿白嗯了声，“改签了。”
    桑梦兰挑眉：“这么着急回来？”
    对上桑梦兰八卦的目光，沈聿白环顾看了一圈，“沈斯年还没回来？”
    暑假之后，沈斯年回老宅住了两天。但因为老宅离沈斯年去训练的地方太远，沈聿白也知道他在老宅那边待得不太自由，便跟老爷子说了一声，让沈斯年住他们这边。
    同龄人待在一起会更自在一些，老爷子虽想和沈斯年多亲近亲近，却也没有拒绝沈聿白这个提议。
    因此，最近这段时间，沈斯年都住在他们这边。
    桑梦兰：“还没呢，他要差不多十点才回来。”
    沈聿白蹙额：“上课上到这么晚。”
    “是啊，”桑梦兰看着电视，咕哝道：“要我说呀，斯年去受那个苦做什么？我们家又不需要他这么早打工赚钱。”
    沈聿白：“他喜欢。”
    桑梦兰幽怨地觑他一眼，“妈妈知道他喜欢，所以我也不说什么，我就是有点儿心疼这个孩子。”
    从小在外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回到沈家，他还没好好享受沈家给他带来的舒适安逸，他又吃苦去了。
    沈聿白明了：“那妈您对他好点。”
    桑梦兰：“这个不用你说。”
    她很喜欢沈斯年，说不上什么原因，桑梦兰就觉得沈斯年很贴心不说，看见他，她总会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再者，沈斯年嘴巴很甜，他比沈聿白会说话，常常能把桑梦兰哄得眉开眼笑的，很是高兴。
    母子俩正说着，沈斯年回来了。
    看到沈聿白，沈斯年和桑梦兰一样惊讶，“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聿白抬眼：“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他侧眸看着他，“累不累？”
    沈斯年沉默几秒，小声说：“有一点点，但我可以坚持。”
    沈聿白唇角微勾，目露赞许：“不错。”
    两人当着桑梦兰的面聊了两句，沈聿白道：“妈，我们先上楼了。”
    桑梦兰摆摆手：“去吧，早点睡啊斯年，你明天还要上课。”
    沈斯年：“好的大伯母，您也早点休息。”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桑梦兰莫名生出一种，这两人不像兄弟，反而像父子的错觉。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桑梦兰抬手敲了下自己脑袋，她指定是穿越剧看多了，居然产生如此荒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