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陈牧舟看中的探子，姜晨曦带回来的帝国情报还真不少。
    胧城方面，那群黑甲帝国人没有离开，反倒是被司颜安排了住所，驻扎了下来，成了认知体们眼中的一道奇景，
    颇有点动物园看动物的意思，只不过被观赏的，成了人类。
    “这些人该不会一直躲在铁甲里吧？”
    注意到情报中，司颜还用地龙为这些帝国黑甲运来了炭饼，陈牧舟多少有点费解，很好奇这些人怎么吃喝拉撒。
    姜晨曦称，她正试图分发触角，争取将意识触角投射到某个黑甲人身上，如此一来，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了。
    而北方帝国方面，姜晨曦的意识触角已经跟随帝国的运炭车队，深入北方，66个意识触角散开，分化，一切顺利。
    相应的，来自北方的情报也最多。
    由于她还没有机会‘上达天听’，搜集的信息多来自民间和底层帝国军，
    其中有陈牧舟早已知晓的信息，
    如，北方女帝尊名殷妃央，年近不惑，膝下育有一位公主，同母姓，名唤灵雎，是女帝‘郡主’时期与前任‘仪宾’所生。
    ‘仪宾’，可理解为‘驸马’。
    其女灵雎，桃李年华，曾是简夏的闺中蜜友，
    陈牧舟曾在简夏的梦界闺房，见过她的墨宝，‘唯阅读与美食不可辜负’，写得还挺不错的。
    不过，以西北和帝国的关系，这对闺蜜不出意外，应该变成敌蜜了。
    小秘书带来的信息，将陈牧舟知道的这些，又补全了不少。
    比如女帝的前任‘驸马’竟然出自宋氏北方旁支，和宋星歌还能攀扯上亲戚，
    只是这个驸马身体不大行，英年早逝，女帝又在尤氏选了一个驸马，这驸马竟然是尤亦煌的亲小舅，
    尤家的这个驸马身体不错，从驸马熬到了皇夫，只是女帝和尤氏驸马并无所出，帝国第一公主殷灵雎成了殷氏唯一的独苗。
    了解了这些，陈牧舟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
    怪不得他搞尤二少的时候，惊动了协议，很显然协议在那时就被灵活的解释了一次。
    宋家姐弟没和从列军一样被卸磨杀驴，兴许是沾了那位宋氏驸马或者灵雎公主的光。
    除了这些皇室秘辛，姜晨曦提到最多的，是一个名为‘神商基金’的经济联盟。
    陈牧舟对‘神商’这个概念并不陌生，灾前，它就作为‘神州商业联合体’存在了，但西北那边打出了‘西北军工联合体’的宣称后，它似乎为了避嫌，不叫联合体，改叫基金会了。
    该基金会的掌舵人自然是殷氏、尤家、时家这些老面孔，简家出局后，又有一个名为‘人类生命边界学会’，简称‘学会’的机构补位，还是维持着‘四大家族’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学会的负责人，姓‘百里’。
    上层建筑之下，是被各种不可违逆的‘命令’约束的老百姓，
    存在‘司人’的人类社会，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
    它存在着诸如物资匮乏、民不聊生、压迫剥削、封建闭塞等各种问题，唯一不存在的问题，竟然是‘动荡’，
    帝国稳定的可怕。
    ‘生产力’在帝国以一种奇诡的形式得到解放，底层百姓操劳奔波，只为换取一种名为‘存续膏’的合成食物，
    姜晨曦描述其为带有一丝盐味的舔饮，粘胶质感，掺杂着疑似木材提取物的糖与粗纤维，非常难喝，
    但无人有怨言。
    即便如此，帝国仍旧无力供养如此多的人口，子嗣权，也就是生育权，成了一种奖励指标，
    最简单的获取方式，是‘以旧换新’，为此，帝国诞生了名为‘令徒军团’的军事实体，据说为帝国减轻了大量负担，
    陈牧舟对这条情报尤为看重。
    姜晨曦带回的情报显示，这种军事实体人数动辄数万，代号为‘耄耋’、‘垂暮’、‘龙钟’、‘黄昏’、‘古稀’的令徒兵军团，竟然不下数十个，
    如此的‘穷兵黩武’，是个境外势力看了都会警觉，陈牧舟自然也不例外。
    根据现有情报，除了西北钢城、北岭封锁线、曦阳林地，有疑似这样的军团在活动外，他暂时没有见到其他军团的踪迹，
    他们被藏到哪儿去了？
    这才是陈牧舟最在意的地方。
    他丝毫没有小觑这些拿命给晚辈换子嗣的老年人的意思，相反，他觉得这是一大威胁。
    在司人命令和延续子嗣这双重buff加持之下，老年人一样会爆种，
    关键是……他们的人数足够多！
    而从人类帝国与胧城势力的频繁接触看，协议显然已经被灵活的解释过了。
    协议发动认知体寻找权柄和帝国的各种行为，极有可能形成联动之势。
    如此一来，胧城认知体们认为权柄藏匿在隔离带的事情，就不得不慎重看待了。
    陈牧舟闭目陷入沉思。
    而这期间，司茸已经练完了字帖，一双眸子直勾勾的审视着他，似乎在端详着每一个细节，形容一枚活体眼柄。
    陈牧舟则一直没理出思路，眉头拧成‘川’字。
    在他看来，隔离带无论在繁盛界，还是在北方帝国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事实也正是如此。
    隔离带上实在没有出现什么当得起一极的超级力量。
    大脔帝国，算得上隔离带上的顶尖力量了，但她的体量，仍旧是硬伤。
    想到这里，陈牧舟将视线转向‘西北’——帝国在司零打击后的那一次龟缩，明显将西北也划为了隔离带的一部分。
    而帝国的一系列行动表明，西北才是隔离带上最大的威胁。
    拟形的入侵，繁盛界的地龙在西北出入，都证明了这一点。
    “……”
    陈牧舟睁开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僵硬而尴尬的笑意：
    在他刚才的‘头脑风暴’中，西北竟然被他自动定位成了‘血牛’和‘肉盾’的角色，他竟然毫无心理压力的以此为预设，顺手构思出几个策略。
    “呃……”
    陈牧舟抿嘴摇了摇头，想当初梦界刚运行时，简夏的司零庄园就给盟约挡过刀，他竟然下意识的想再来一次。
    “唉？”
    正一言难尽之际，陈牧舟才发现，司茸不知何时，搬来小板凳，并肩坐在他身边。
    一双眸子平静的看着他，睫毛颤颤地在赤瞳中投下阴影，使那一汪猩红的澄澈倒映出他的影子。
    “小白，不，回来了。”
    迎上陈牧舟的视线，司茸轻声开口。
    “哦。”
    陈牧舟应了一声，又问，“茸茸，你饿了吗？”
    司茸轻轻摇头，“你饿，我，陪你。”
    “我也不饿。”
    陈牧舟笑着拉起司茸的手，摩挲着她柔软的指节，心中一暖。
    明明是第一次以本体与司茸见面，他竟没有任何生分、客套的感觉，心中也没有生出什么‘相敬如宾’之类意想，
    反倒是感觉如鱼得水，就像猴子抓住藤蔓，屎壳郎找到粪球，小猪佩奇跳入泥巴坑……
    这是一种漂泊半载回到老家，惬意的想要撒欢，放飞自我的感觉。
    这感觉形成的润物无声，自然得就像呼吸。
    等意识到这一点，陈牧舟都有些后知后觉的呆愕。
    司茸显然不知道陈牧舟所想，她收拾了一下床头柜，又整理了一下小床上的铺盖，竟旁若无人的脱去外衣，在小床上躺了下来。
    “……”
    陈牧舟嘴角动了动，他看了眼渐暗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以往煲视频粥的时候，这会儿司茸也是上小床睡觉，远在宁城的他一般不会挂掉视频，而是看着她睡觉，
    然而此时此刻，视频中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眼前。
    茫茫繁盛界，小窗之下的一方小床上，少女纤柔的身影蜷缩着，那种形单影只的孤独犹如化作实质。
    “嗯？”
    这时，陈牧舟眉头一挑，忽然注意到这次司茸躺下时，身躯似乎靠外了一些，他双目一亮——小床不大，但司茸让出来的那条缝隙，他还是能勉强挤进去的。
    “嘿嘿。”
    陈牧舟咧嘴一笑，二话不说，迅速从床尾爬上小床，躺在那道缝隙中，侧过身，刚好从背后将同样侧卧的司茸揽入怀中。
    浅淡的发香，娇软的暖意，彼此真切的呼吸，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清雅凝神的茸类信息素，一切都是那么的称心如意。
    他感到了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茸茸，床太小了，我得搂紧你。”
    “嗯。”
    “赶明儿我们换个大的。”
    “好。”
    “茸茸，你困了吗？”
    “没，没有。”
    “那我们说会话吧。”
    “嗯。”
    ……
    “唉……李商隐诚不欺我啊……”
    窗外夜幕半透，孤月高悬，陈牧舟仰躺在小床上，司茸枕着他的胳膊，侧伏在他怀中，身躯微微蜷缩着，睡得正香甜。
    他什么也没有做，身心却已经得到了一种极致的放松与满足，
    他感觉司茸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他只是待在她身边，就能源源不断的收获正向的情绪价值，
    只是简单的对话，就让他感觉到了灵魂上的共鸣，压力化作无形，疲惫随之舒解，惬意得令人痴醉。
    两人有问有答，说着悄悄话，期间，陈牧舟讲了盟约副本，帝国的布局，司雾的进阶，分析着协议的目的和西北的战局，投入到忘却了时间，
    直到司茸熬不住，在他怀中潜入倦梦，他才意欲未尽的悻悻闭嘴。
    陈牧舟是一点儿也不困，反倒有些亢奋，感觉还有很多话憋在心底，没有倾诉出来。
    同时，他也明白，司茸回应的‘不困’，显然是某种对他习惯性的迁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纵容’。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陈牧舟看向司茸恬然的睡颜，柔声轻叹道，“茸茸，你给我的灵犀，太多了。”
    “可教我如何是好啊……”
    这么说着，他神情凝重起来。
    “为什么非要拿西北抗伤害呢，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法，我或许可以……”
    借着那股亢奋劲，他如夜猫子般，再度进入头脑风暴状态。
    为了让眼前这份美好永远存在，他还要做更多，也理应做更多。
    这么想着，陈牧舟紧了紧胳膊，感受着司茸的真实和此时的拥有，不计代价的消耗起脑细胞来。
    ……
    翌日一早，小白风风火火的回到司茸小屋。
    司茸被小白叽叽喳喳的动静吵醒，她吸了吸鼻头，起身套上研究员外套，循着味道出门，
    一出门，就看到新落成的厨房里，陈牧舟和小白正在忙活着。
    “茸茸，来，吃早饭了。”
    陈牧舟脑袋探出，招了招手。
    “嗯，我，洗洗。”
    司茸轻轻点头，到小院的盆状蘑菇旁洗漱一番。
    小白则直接将餐桌凳子从厨房里搬出来，将陈牧舟一大早的劳动成果摆上餐桌。
    “……”
    司茸看着满满一桌各式各样的早餐，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陈牧舟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她竟不知道从何下手，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却迟迟锁定不了目标。
    “茸茸，想吃啥就吃啥，最好都尝尝……”
    注意到司茸的反应，陈牧笑道，“找到你喜欢的，我下次再给你做。”
    “会，浪费。”
    司茸摇头。
    “不用担心，我和小白都很能吃，吃不完还有小小白呢。”
    陈牧舟哄劝道，“这次拿来的材料，够我们吃好久的。”
    “嗯。”
    司茸点头怔怔，陈牧舟见状，干脆开启投喂模式，这边切一角三明治，那边夹一筷子面条。
    然而没过多久，陈牧舟便无奈的停止投喂——司茸显然属于饭量不大的那类女生，
    可对于他的投喂，她压根不知道拒绝，喂啥吃啥，来者不拒，若他不停，她或许会一直吃下去。
    见她认真对待着每一口食物，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郑重的使命感，
    陈牧舟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
    他撇撇嘴，提醒道，“茸茸，你可以拒绝。”
    “嗯，好。”
    司茸点头，却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
    “省省肚子……中午我们吃火锅，晚上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