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爱总是让人患得患失。
溪风有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得到了神女水碧的爱。
可他自卑于自己丑陋的容貌,不敢相信。因为世人皆厌恶他丑陋的脸,他长得好丑,而她那样美丽,美丽的让他不敢上前,他不敢让水碧看到这样的自己,怕在她眼里看到熟悉的厌恶,哪怕是一丝一毫,他都不愿意。
他想让她看到一个完美的自己,不再把自己裹的像见不得人的老鼠,而是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所以他和魔尊做了交易,用五百年的自由和他的声音换了一天。
可五百年太长,太长了。
思念啃噬他的心,让他痛苦,让他动摇。
从小渔村回来,溪风便日复一日质问自己。
他是否……错了?
他是个骗子,有何脸面让水碧等他五百年?
她是霁月清风的神女,却因为他沉入了冰冷孤寂的深海。
他错了。
他去找她,发现她变成了石像,对他说。
“你是谁?”
“你不是溪风,我记得他的声音,你不是他。”
“你快走,再冒充他我就要生气了。”
她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让他脑海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溪风已经跌跌撞撞,狼狈的离开了海底,满脸泪痕。
在众人惊讶甚至惊恐的视线中一头撞入了魔尊寝宫。
换回来,对!他要换回来!
“你说你要换回来?”
魔宫很大,大量黑红双色浓烈而压抑,张扬而霸道,沉沉的视线由上而下,仿佛一座大山,压的人几乎直不起腰来,冰凉的地板寒意从膝盖蔓延四肢百骸,溪风指尖颤抖,咬紧牙关,喉咙泛上了腥甜。
“是。”
一个字几乎从胸腔里挤出,坚持说完一句话。
“恳请尊上,溪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重楼笑了,眉心赤红魔纹煞气纵横,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情绪,如看死人。
“你有什么值得本座看上眼的?又有什么资格和本座谈条件?”
原以为有些资质,没想到如此不堪造就,重楼都懒得看他,收回了视线。
“本座不是开善堂的。”
溪风脱力的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脸色苍白。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修炼的时间太短,就算再努力,面对魔尊重楼依然绝望,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对方甚至没出手,他也全无还手之力。
溪风双眼无神,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没用的废物,重楼连一丝眼神都懒得给,看向床上的人。
她依然还在睡着,淡红色唇瓣勾出浅浅弧度,似乎在做一个极美的梦,满殿黑红色笼罩下那雪白的肌肤更是白的几乎发光,就如深渊里唯一一轮白月光,清浅,柔和,却让人睁不开眼。
重楼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人带回来,还带进了寝宫。
他只是想做,便做了。
因为想把她弄醒,想把她培养成自己的对手,都有。更多的,他却不明白。
重楼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溪风看见了。
看见了冰冷无情,浑身杀气戾气,高高在上的魔尊眼里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那一丝刚萌芽,无比微弱的情愫被他收尽眼底,溪风眼神闪了闪,缓缓攥紧了拳。
看向了床上绝美的女子。
也认出了她。
“尊上,属下有一个办法,可以唤醒她。”
赌一次,就赌尊上对她的在意。
重楼双眼一眯,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溪风脸色更加惨白,嘴角干痼的血迹又被新的取代,他的嗓音嘶哑难听。
“以尊上的眼力不难看出,夕瑶仙子是自愿沉入无边梦境,封闭了神识,外人想要把她唤醒根本不可能,除非她自己愿意醒过来,否则若是强求,只会让她神形俱灭。”
能这样决绝,定然是深陷执念之中,在真实世界万念俱灰,所以才会甘愿沉溺梦中,哪怕清醒的知道那是虚假的。而要唤醒她,是一件残忍的事,可为了水碧,溪风还是利用了她。
“尊上想必知道,这世上有五灵珠,五灵珠齐聚有通天伟力,而其中的风灵珠便在夕瑶仙子身上。”
“你的意思是让本座去寻找其余灵珠?”重楼若有所思。
“不,”溪风连忙摇头,“五灵珠四散,要找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少有人知道在五灵珠之外还有一颗圣灵珠,是五灵珠光芒折射到海里形成,与五灵珠同源,若是能找到圣灵珠,便可以利用它与风灵珠之间的联系,进入夕瑶仙子的梦中,只要化解了她的执念,她就可以醒了。”
至于化不化解得了,就是魔尊自己的事了。
“圣灵珠就在水碧仙子手里,属下可以去为尊上取来!”
“你?”
轻飘飘一个字,显而易见的透出着嘲讽。
溪风抬起头,被魔纹血迹布满的脸上狼狈不堪,他露出了笑,那双眼睛却像是一个痛苦的灵魂在哭。
“这世上除了属下,没人可以取到圣灵珠。”
“只要尊上,把我的声音,还给我……”
魔尊重楼所向披靡,可他永远也弄不懂一个情字。
他可以轻而易举打碎石像,可取不到圣灵珠。而一首轻飘飘的曲子却做到了。
看了一眼那紧紧相拥的两人,重楼带着圣灵珠回了魔界,莫名的又想起来之前溪风问他的问题。
“尊上,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重楼嗤笑,爱是什么东西!
要是爱能让人变成像他那样的蠢货,那他永远也不需要知道。
一切能让人软弱,愚蠢,不堪一击的东西,他都不需要。
只有在极致的拼杀对决里,才能燃起他全身热血,那让人灵魂战栗的兴奋才是他魔尊重楼追求的。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啊,夕瑶。
重楼坐在床边,苍劲有力的指节轻划过她清冷美丽的眉眼,眸色深深。
……
重楼进入了夕瑶的梦境。
他对情爱无知无觉,嗤之以鼻,却不知道当他对一个女子投以超出寻常的关注时,红线悄悄系上了他的手指,他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异样,从高高在上的宝座走下来,一脚踏入了红尘万丈。
——当时本道是寻常,回首一梦已千年。
……
问世间寂寞几何,斯人已逝,不知何许。
云雾飘渺,清风和缓,神树惬意舒展着身体,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石阶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熟悉的让她未曾转身已然露出了笑容,回身望来,双眸逐流水,皎皎映明月。
“飞蓬,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桀骜孤冷的将军步上石阶,挑起嘴角,抬手轻柔拂去她头上落叶。
…………
她清醒的在梦中沉沦,惟愿,永世不醒。
她曾问他,“心里可曾有过我?”
在一次次梦境里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去了人间,她独守神界,他们都做出了选择。
相知不一定相守,他的爱也曾像阳光下的烟火,并不绚烂,克制的存在过。
淡淡情如风,浅浅爱如水,轻柔抚慰着她的余生。
他们都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各自安好。
————
————
“唉!”
“这是你一千零一次叹气了,真是够了!”
系统语气暴躁,牙齿磨的嘎吱响,
谢怜微捂着心口,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黛眉轻蹙,当真是我见犹怜,泪眼盈盈语气低落,“我心好痛。”
“……”系统一脸麻木。
“你是在心痛被你崩掉的剧情吗?”它语气幽幽。
“我崩什么了?溪风水碧没在一起吗?”
“你还敢说!魔尊呢?!!”
谢怜微揉了揉耳朵,默默挪开了一点,理直气壮,“不都是工具人,做紫萱的工具人和做我的工具人还不都一样,至少我还不会为了能永葆青春谈恋爱封印女儿不让她长大不成,又去掏他的心呢。”
“是啊,你把他的心扔地上踩,踩了一千年。”系统呵呵。
“咳,别这样说嘛,最后他还不是还回来了。”
系统面无表情,“是啊,他最后变态了。”
谢怜微想起腰又开始疼了,微微有些不自在。
果然最强的男人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她又叹了一口气。
“果然,龙阳太子才是我的爱,你说关我小黑屋的怎么不是他呢?”
要说整个仙剑她最喜欢谁,除了龙阳再没有别人。飞蓬,呵呵。
垃圾男人,他的真爱应该是重楼才对。
为了追求一个对手,为了与对手比斗,屡次三番擅离职守,都说在其位谋其政,爱好可以有啊,在工作不出错的前提下随你怎么跳,人家天帝早就知道他和魔尊重楼来往,一样没吭声。
可在出现严重后果的时候,他还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从心底里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认为天庭束缚了他,压抑了他,众神软弱无能,不知进取。
虽说乱世用将军,可安宁太平才是众生所向。
太平日子无趣又无聊,可神界本就要维稳。
只能说飞蓬确实很强,可他太自我了,光芒耀眼,锋利伤人,他只是一把绝世无双的剑,伤人不分敌我。
神界驾奴不了这把剑,如他所愿,放回人间。
人间确实是一个炼炉。
可笑的是飞蓬所不屑一顾的东西,都被另一个人扛起了。
——龙阳。
他像一面镜子,与飞蓬截然相反。
哪怕乱世之中,命运早已经注定,他不曾放弃,不曾怨天尤人,始终坚持拼尽全力,对得起国家,对得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从升起到落下,始终璀璨,全力照拂着所有人,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个骄傲的男人在城门前被万箭穿心也始终傲骨铮铮。
她大爱。
“唉,为什么我是夕瑶不是龙葵呢?我也愿意为他跳铸剑炉啊。”
系统,“……”
彻底没脾气了,毁灭吧,混蛋东西。
【你的系统对你丢了一个白眼,并离家出走了。】
谢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