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撑着额头,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回主上,戌时了。”
“戌时了啊。”
宇文护脸上神情难辨,一甩袖站起身就要走,哥舒不得不叫住他。
“主上!般若女公子有封信,让属下今日交给你。”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低头恭敬递上,宇文护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封信,僵硬片刻后如梦初醒,几乎抢的夺过这封信,抖着手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寥寥一页,一眼便可看尽,
“知君用心如明月,此生与君同生死。”
“勿忧,勿伤,勿虑,当日之誓言时时铭记,永刻于心,盼君安好,待岁岁年年,与君共折寒梅枝。”
我知道你的心,此生愿和你同生共死,不要胡思乱想,当日的誓言我记得,也希望你记得,不要失信来破坏我的婚礼。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还要一起去折梅花呢。
“般若,般若……”宇文护似哭似笑,双眼都覆上了癫狂猩红,薄薄一张纸被猛地攥紧又连忙珍惜的一一抚平,低闷压抑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仿若受伤濒死的凶兽。
“你赢了……”
“主上。”哥舒欲言又止。
“只要她希望的,我总是不忍令她失望。”
好一会儿宇文护终是缓缓回身坐在亭中,痴痴抚着那封信像爱抚心爱之人,哥舒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暗哑着开口。
“她不是要做皇后吗?我帮她达成所愿。”
“从明天开始,多折腾几件事,让宇文觉失德无行,再全力把宇文毓名声给我抬起来。”
哥舒瞳孔紧缩,控制不住急切道,“主上您真的甘心吗?”
这么多年的筹划,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哥舒回来之后就告诉自己,要以主上的命令为上,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可真到这一步,他却控制不住的心潮剧烈起伏。
宇文护冷冷笑了一声,“不过一个傀儡而已,我能送他上去,也能拉他下来,反正古往今来守寡再嫁的皇后不是没有,与其强夺皇位,以摄政王的身份迎娶皇后,恐怕更顺理成章一些。”
宇文护野心勃勃,不甘人下,可最先让他升起对帝位执念的只是一个在佛前求卦,想要嫁天下之主的少女。
哥舒默然,黑夜里各处一一掌起了灯,一个下人急匆匆大喊。
“大人,夫人去了!”
哥舒猛地一震,下意识转头看向一身沉郁的男人。却见他抬起一双幽邃的碧瞳,如狼一般冰冷,血丝遍布。注视那下人。
“你说什么?”
下人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夫人她去了!”
万千思绪急转,通通只化作一个念头,宇文护猛的抬头,眼神如寒光闪电划破长空,望向宁都王府方向,额角青筋爆起,最后不甘的狠狠闭上了眼。
一步,只慢了一步。
报信的下人瑟瑟发抖,“大……大人?”
“走。”
宇文护一甩袖,冷冷大步流星往正院走,一进门细细的啜泣声响起,郡主贴身婢女哭的伤心,清河郡主无声无息躺在床上,大夫还在。
“怎么回事?”他看向一边战战兢兢的大夫。
宇文护这个人冷心冷情,堪称阴狠毒辣,但确实没打算杀了她。
大夫结结巴巴,“回……回大人,夫人病弱已久,适才突然痰气上涌,如今六脉断绝,还请……还请大人节哀。”
确实是意外,但也不能说和他毫无关系。
当晚,太师府挂起白帆,宁都王府龙凤喜烛燃了一夜。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