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深万没想到沈小西反应如此剧烈,赶忙将她搀扶起来。
“谁说我要卖你了?你是我的老婆,我怎么可能把你卖给别人?我是说,以后我不再打你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丁深急切解释。
“老婆?”沈小西含泪凝视丁深,满脸困惑。然而,当她看到丁深眼中那份温暖,抽泣逐渐止住。
在这个世道,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妻子往往被视为交易品。许多人为了糊口,不惜将自己的亲人卖进青楼换取银两,苟延残喘。而令人惊奇的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天灾人祸如何肆虐,无论战乱如何频繁,那些青楼仿佛比皇朝更为稳固,千年屹立不倒。
一旦女子被卖入其中,便沦为纯粹的赚钱工具。沈小西宁愿在这儿忍受打骂、饥寒,也不愿踏入那种境地。她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识文断字,深受贞操观念熏陶,视之重于生命。尽管成为丁深的童养媳后,丁深对她非打即骂,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并无兴趣。至今,沈小西仍是处子之身,因此,她宁死也不愿沦落青楼。
对她而言,只要丁深今后不再动手打她,便已足够满足……
夜幕降临,丁深眼巴巴地盼着晚饭,本打算趁此机会整理一下庭院——挑水、劈柴、修缮破旧的大门……
……
丁深随意一动,肚子便饿得眼花缭乱。早先那顿饭仿佛压根没进过肚,全然没留下半点痕迹。他满心期待着晚上能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谁知,夜幕才刚降临,沈小西便已钻进了被窝,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那个……”丁深迟疑道,“今晚不吃饭了吗?”
沈小西轻叹一声:“家里没粮食了,我们现在只能一天吃一餐。”她见丁深面露失望,又接着问:“要不,我再去想办法做点什么?”
尽管沈小西同样忧虑未来的生计问题,但她发现现在的丁深与以往相比,已不再那么令人生厌。尤其是他此刻眼巴巴渴望食物的表情,还真让人有些心疼。在她心中,无论多么不情愿,丁深终究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何况,丁家老爷曾帮她安葬双亲,这份大恩无以为报,只能默默承受。
回想起之前的决定,沈小西心中五味杂陈。那一切,既是为她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丁家。若她遭遇不幸,丁深这个傻乎乎的丈夫恐怕也难以独活,甚至可能遭受他人欺凌。老天爷保佑,那次意外之举竟侥幸成功,或许真的是上苍怜悯她吧……
沈小西边思量边打算起身:“算了,先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丁深深知家中粮食所剩无几,在这乱世中,能省则省。然而,解决吃饭问题刻不容缓。
“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少爷了,哪有这么落魄的少爷?”丁深走到床边,提议道,“叫……相公吧。”
话音未落,沈小西已从被窝里钻出。丁深一愣:“你要去哪儿?不是说睡觉吗?”刚说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又是前世丁深立下的规矩:天冷时让沈小西先暖被窝,待他自己睡时再把她赶到一边。家里仅剩一条破被子,幸亏沈小西早前藏进树洞,才没被搜走。可这条被子两人根本盖不下,夜里没有被褥和厚衣,沈小西只能蜷缩在柴房的草堆里度日,丁深实在无法想象她一个柔弱女子是如何熬过这段日子的。
“你哪儿也不许去!”丁深语气坚决,“就在这儿睡!”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怒火,“从今往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我就把你给卖了!”丁深恶狠狠地说。他看得出,眼前这位瘦弱的小媳妇骨子里却藏着一股韧劲。
沈小西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相公……”她嗫嚅道,“我晚上可能会……可能会影响你休息。”
“我还是去柴房睡吧,那儿没那么冷。”沈小西长期营养不良,每晚睡觉常遭腿抽筋折磨。一旦发作,她疼得满床打滚,自然不愿让丁深瞧见。
“快躺下!”丁深命令道,“今晚你要敢自己出门,咱俩就散伙!”
“睡觉!”屋里连盏灯都没有,正好省了熄灯的麻烦。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丁深和衣钻进被窝。
接触到沈小西的身体,丁深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颤。这床被子先前藏在树洞里,早已冻得硬邦邦的。尽管沈小西先进来暖了许久,依然冷得刺骨。空着肚子的丁深也被冻得牙齿打战,不由自主地将沈小西搂入怀中。可他立刻察觉到,沈小西更是冷得像块冰。
丁深长叹一口气,古人说得好,吃饱穿暖才想那档子事,果真不假!此刻他虽拥美人入怀,却毫无旖旎之念。
沈小西紧闭双眼,心如鹿撞。许多年来,丁深首次主动拥抱她。这份微弱却实实在在的温暖与关怀,曾是她梦寐以求、却不敢奢望的。她心想,若丁深能一直如此待她,哪怕跟着他忍饥受冻,她也甘之如饴。沈小西微微睁开眼,瞥见门口摆放的石头,心中也多了几分安稳。今后即便丁深再变回从前,大不了再拿石头砸几下……
“家里就剩这点粮食?”丁深拥着沈小西问,“咱们得先解决吃饭问题,不然啥也干不成。”
“嗯……”沈小西回应,“那些土匪已经抢过好几次了,家里能拿的都被搜刮干净。村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田也种不了,天又老不下雨。大家基本都没存粮了。不过,我们还有半缸咸菜。之前被土匪砸破了,他们没拿走,我把它埋起来了。”
“咸菜?”丁深皱眉,“那玩意儿顶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