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就是天冷,伤口愈合得慢些。倒是少爷您的胳膊……”对老何而言,只要有足够的饭食,养好伤只是时间问题,反倒是丁深这边让他担忧。
记忆中,丁深似乎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丁深看着手臂上的抓痕与那醒目伤口,虽已结痂,疼痛却依旧剧烈。“没有药,这可怎么办?”他暗自思忖,天寒地冻的,上哪儿去找草药呢?
“要想有药,只能去县府里头找。”老何紧锁眉头。
“相公,不如把那两张狼皮卖了吧?”沈小西提议,“换点钱买药,棉衣我想法子找其他东西填。”
比起保暖,沈小西更关心丁深的伤口。丁深听罢一愣:“狼皮?”
“对啊!”沈小西点头确认。早先,老何已将那两只狼的皮完整剥下。富贵人家常用狐皮、狼皮抵御寒冬,每年这时候,总有人高价收。老何本意是让沈小西用这两张狼皮给丁深缝制一件贴身坎肩,毕竟丁深的棉衣已被狼爪撕破。
先前丁深的棉衣,是以蚕丝作填充物制成。虽经修补,但保暖效果大不如前,正适合填入其他物料。无奈柳絮、杨絮无处寻觅,沈小西只得找来稻草与芦花,尽量压碎后塞入其中。老何便计划让沈小西用狼皮做个小坎肩。
按说,要缝制一件狼皮长袍,至少需四张狼皮,且工艺复杂。现下大夏尚未引进棉花,冬季服饰主要依赖丝绸。然而养蚕周期长,蚕丝产量低,要织成厚实的防寒丝绸,耗时费力。故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丝绸冬衣,普通百姓多用麻布制衣。除丝绸、麻外,便是动物皮毛。富人用狐皮、狼皮,普通人则选择狗皮、羊皮。至于贫苦人家,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老何,现在县府状况如何?比咱村强些吗?”丁深向老何打听。
“按往常,哪怕大灾之年,县府也能过得去。可如今兵荒马乱,谁也说不准,一切全乱套了。连县府的税官都好久没见影儿。”老何嘴里嚼着冻得梆硬的狼肉,含糊应答。
丁深默默点头,大夏如此动荡,旧有秩序濒临崩溃,却也给他们带来了机遇。“这两张狼皮若能卖,大概能换多少银子?”他再问老何。
“这不好说。以前品相好的狼皮,怎么也能卖个几两银子。但现在世道不同,物价飞涨,多数人还是以物易物为主。”老何反问,“少爷,您是想买些什么?”
“药肯定得备,不能硬挺。再买几把刀,总得有防身家伙。”丁深回答。
先前家里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就是那把柴刀了,可惜在砍狼的时候,刀刃都卷了,如今基本报废。大夏朝刚建立那会儿,朝廷曾下令禁止民间持有刀斧这类利器,目的是防止民众造反和私自打造兵器。老百姓们只好改用石头、骨头做的刀具,时间一长,这“禁刀令”也就名存实亡了。不过,铁制工具依然稀罕得很,大部分铁器都用来做农具了。
“刀?”老何愁眉苦脸地说,“少爷,您说的这刀可不好找啊。咱这地方虽然偏远,官府管得不严,但刀剑之类的兵器还是很少见。或许县里的铁匠铺能打造,但也不一定。”
早年的大夏朝,严格限制民间拥有重甲、弩机、长矛、长枪等重型装备,寻常百姓家是碰不得的。不过,弓箭、刀剑、盾牌和短矛不在禁制之列,意思是老百姓可以拥有普通的弓箭、刀剑和盾牌。
可话说回来,要打造一把像样的刀,那花费的钱财绝非普通家庭所能承受。大夏朝近三百年来,征战不断,疆域扩大,许多兵器因此流散到民间,加上各地盗匪横行,朝廷实际上默许了民间持有兵器的现象。尽管如此,普通人家顶多有点猎弓,真要说到寻常刀剑,那是极其罕见的。
“这就怪了,那些土匪好像个个都有家伙什,难不成这灾荒年头,土匪反倒富得流油?”丁深满腹狐疑。他记得在棺材里听到过兵器碰撞的声音。
“少爷,离这儿几十里外的二龙山,据说被一群残兵占着,有兵器也不稀奇。另一伙山匪跟他们斗了好多年,估计也差不多,手里肯定有家伙。”老何对周边的匪情似乎颇为了解。
“这下麻烦了。”丁深也紧锁眉头。如果那些山匪真是逃兵出身,战斗力定然不容小觑。看样子要想防住山匪,得从长计议。
“罢了,先搞定山里的狼,至少还能多几张狼皮。之后再去县里探探情况。”丁深向老何交待道。
老何听着丁深这一连串的盘算——后山、刀兵……显然他已经思虑深远,若能把这些佃户好好组织起来,无疑是一股自保力量。毕竟在这乱世,首要任务就是活下去,其他的才能慢慢考虑。
老何暗自琢磨着,看来少夫人说得没错,少爷真的变了。他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丁深,心中竟油然升起一股豪情壮志。
丁深没再多问,只以为是李大牛他们起早出门了。他注意到,李大牛背上赫然背了一把自制的长弓,那弓身黝黑粗糙,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弓弦则像是用麻绳搓成。他手里还握着几支用芦苇杆做成的简陋箭矢。再看旁边的胡都古,腰后挂着个古怪玩意儿,像段动物的骨头,一端弯弯的,连着个桃形的实心铜锤;手中紧握弹弓,腰间还挂了个胀鼓鼓的鹿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