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吃到弦月高挂才陆续有人散去,薛礼的书箱都空了,舌头也大了,被吴浩两句话就把书箱的用途和出现的契机问出来了:才气二境,也就是致知境就会有了,根据每个人的心湖大小而尺寸不一。
那些族老传达了善意之后,也约好了后面有时间经常串门论诗之意,被大猫一一送出吴家村,现场剩下喝大了的薛礼,还想争取一二的王维,还有一脸崇拜的蓝夏。
“先生可是心有顾虑?”王维问道。
吴浩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才来几天,顾虑什么的,回不去中天界算吗,只是这说了你能听懂吗?于是他反过来笑道:“我反而觉得你有心结,顾虑重重。”
王维客气笑笑,并未放在心上,自己有没有心结吴浩不可能知道,心理学说不可能如此厉害,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吴浩虽然不知道王大人心里的想法,但是别忘了他除了有《吞天》的敏锐感知之外,他还是问天宗的传人,忠奸能辨,人心可测。
吴浩凝眸拆分王维影像,从皮入骨,最后掐指速算,很简单一个人,爱憎分明,就是情路坎坷,虽然最终有美好归属,但前半生终究是形单形只的错过和过错。
堂堂四境高手不应该只是受情所困吧,吴浩顺势搭上王大人肩膀,轻拍两下,嚷道:“喝酒喝酒!”
手中动作分别在肩背和脑后抚过,人、财、势,常人所追求无非此中数种,爱人知己、亲人仇敌;财运气运;发展前景和追求目标,这王大人竟然都有,只是分量占的都不多。
吴浩快速心算,心里起波澜,表情平静,太过于平均了,必有所图啊。
初来乍到,还是要抱个大腿先,综合眼前这群人,王维应该算是现阶段比较合适的大腿了,重情重义,勇敢果决,心志坚定,这所图到底是什么呢?
有些人把这东西叫固执,有些人把这东西叫坚持,有些人把这东西叫偏执,这种人吧,吴浩说实话蛮敬佩的,他图的竟然是大义。
“王大人今年贵庚?”
王维眼睛张大,有些惊讶,吴浩怎么突然间问这个问题,端着酒杯滞停了片刻,将那酒水缓缓喝完后才说道:“不惑!”
“正当壮年,年轻有为,修为高深,位高权重……”吴浩边错开王维的视线,右手不停掐动着,这骨相、这面相、这骨龄跟他说的年月有些出入啊。
王维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王大哥心有千千结啊,这可不好解,忧国忧民我能理解,真不理解的是虚报年龄,你没到不惑之年吧?”
眉头一挑,王维难搞,这先生说这些云里雾里意图何在?
“虚岁四十!”
吴浩笑了,如同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来到书香世界,规则和自己之前所在的界面是不是一样,自己的问天卜算之术能不能奏效,王维就成了试验品,实验证明,他成功了。
这地方问天卜算之术与中天是一样的,堂堂问天宗,连包大人都只能当二代,刘基当三代,这显赫的宗门镇宗压箱底的技法是有些门道的,怪不得自己的宗门祖师们到各个界面都如鱼得水。
吴浩笑道:“打个赌啊?”
“赌什么?”
“赌你今年有月老牵线,有段难舍难分的缘分!”
王维自嘲笑笑:“异族未灭,危机未除,不谈家室!”
“缘分又不一定要成家,嘿嘿,我只说有一段缘分。”
蓝夏拍了拍吴浩道:“你怎么能这样?”
吴浩顺势拉住蓝夏手掌,捏了两下才放开,王维知道非礼勿视,直接转头,可是听了吴先生的缘分之说后,心里突然有些羡慕先生的真性情。
“先生真性情,让某好生羡慕,想能想得通,却做不到,我讲了很多大道理,没能赢过自己的心,也没能赢到那一段情,余生……”
“余生很长,别轻意下结论,缘分缘分,主要看缘,缘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栖,不知其所至,不知其所止;留有念想,才能有希望。”
王维苦笑闷饮已经握得有些暖意的酒水,不与吴浩争辩,场面一度冷静下来。
天色已暝,人未醉,心不安稳,处处是流浪,两个初相识的人能聊到那种深度,没有深交的基础,来回都是客套。
见没了气氛,也就不再喝闷酒了,薛礼早已熟睡,而王维要照顾老友,当夜也在吴浩家里住下了。
吴浩有所感,不够真切,回屋跟蓝夏说悄悄话去了。
对于他而言,知足也是一种快乐,死过好几次的人了,难道还看不破一场游戏。
次日。
吴浩听到院中有人大声朗读诗文,抑扬顿挫,感情充沛,院子里的气场有了变化,虽然很轻微,但对于拥有《吞天》的他来说,轻易感应出来了。
这变化,若说之前院子里面有阴冷幽暗的角落,那经过王维和薛礼两人的诵读诗书,整座院子变得亮堂起来,连植物和家禽都生气勃勃,活力四射,这出现的气息中正淳和,蕴含希望。
天地间有波动与两人诵读诗书相呼应,一字一顿间均有反哺的能量来到两人身体中,增强两人的体魄和修为。
这种情况,吴浩还是第一次见到,感兴趣的倚着门看了起来。
清晨、炊烟、鸡鸣、红日、将散未散的露水、朗朗书声融合成一幅生动的画作。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锦阳。”
吴浩连连点头,这王大人文力不低啊,蓝夏从吴浩身后探出头来,不解问道:“相公,你也算个读书人,怎么没听过你念诵诗文,难道其实你也是撞大运撞出来个读书人的身份的?”
吴浩哑然失笑,用胳膊轻轻夹了一下蓝夏的脖子,装着恶狠狠的表情威胁道:“你知道的太多了,罚你打水给相公洗漱。”
蓝夏白了一眼吴浩,又想了想,结婚这么久真没听过吴浩念诗,突然就怔住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涌了出来,灵动的双眼藏不住想法,鄙视的眼神不时扫视在吴浩身上。
轻拍脑门的吴浩,抚额头苦笑,只能跟蓝夏解释道:“相公诗出鬼神惊,文现风云动,这么厉害的能力能随便施展吗?”
声音不小,蓝夏不信,还惊动了两位朗诵诗书的读书人。
王维、薛礼也差不多把早课诵读完,一同过来感谢吴浩招待,准备辞行。
吴浩客气挽留,没能留下人,就留下两枚代表两人身份的信物。
王维走了、薛礼也走了,蓝夏望向吴浩的眼神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揶揄的笑,有时没控制住还笑出声了,吴浩哭笑不得,照这样下去,不利于维护自己的英伟形象啊。
他起身背手,慢慢移动到院子里,初秋的阳光暖暖晒在地面上,温度适宜,光影在他扬起的脸上留下高光,如同朝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随着气息吐尽,这画面,这场景,他突然想到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