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都已经被骂习惯了,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只要不打人就行。
还是一些产妇的家属嫌吵,出来骂了几句,那女人的声音才慢慢小了下去。
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说女娃她不管,打电话让亲家母来吧,说完看都不看一眼儿媳跟孙女,走了。
那个公公交待儿子两句,也跟着走了。
妇科的医生护士们已经司空见惯,把刚生产完的女人和孩子安排到了病房。
至少女人丈夫还在。
钱还有人交。
那个男人一脸的丧气,按捺着满心的失望去交钱了。
高悠一直在注意他,看到他上楼后,去了男厕。
她脱掉围裙,口罩,找了一张旧床单,走进了男厕。
厕所里,男人正在小便。
高悠快速冲进去,用床单罩住男人的头,踹了他几脚,再暴打了他一顿。
看着恶人都是他妈做了,实际上,她只是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自己却从不是得益者,得益的却始终是这些男的。
揍这些男的就对了。
“啊!!救命啊!打人啦!”男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能边抱着头,蜷缩着,边喊救命。
正要进厕所的冯君听到救命声,快步走过来,厕所的门却被人从里面用东西顶住了,他根本打不开。
冯君刚想踹门,门就打开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悠第一次和冯君正式打照面,在彼此都没有戴口罩的情况下。
冯君医生,长得果然不赖。
但不是她的菜。
冯君刚想开口,高悠却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比了个嘘的动作,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高悠从冯君身边走过,很快消失在走廊转弯处。
冯君回过神来,走进厕所一看,里面趴着一个正要挣扎起来的男人,他的头被床单包着,看不清样子。
冯君却认得那男人的衣服,对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他默然转身,关上了厕所的门,离开了。
男人在地上挣扎着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忍着全身的疼痛,扯掉床单。
他一瘸一拐出了厕所。
高悠穿上围裙,戴着口罩,拿着拖把,正要进厕所,看到狼狈的男人,还好心地问:“大哥,你怎么这样了,没事吧?是不是在里面摔倒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去拖地。”
高悠避开他,进了厕所,动作麻利地拖着地。
男人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高悠一眼,瘸着腿去了护士站那里,说自己在厕所被打了。
“那你要去派出所报警的,我们这里可处理不来。”护士淡定地给他出主意。
男人看其他在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在低头各自做自己的事,没人理他,只好问护士,他头是不是被打出血了,需要治疗。
护士让他到一楼急诊室去看看。
男人一瘸一拐下了楼,去急诊室处理身上的伤去了。
等他走了,那护士才嗤笑了一声。
媳妇女儿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这些男的哟,啧啧!
活该!
也不知道哪位好心人路见不平了,干得好!
高悠在早上同事来替她的班后,出了医院,就去了潘家,跟师傅说了一声她迟到的原因。
高悠自然也就不知道,她走后,那婆婆知道儿子被打后,好一通大闹医院,最后被医院保安赶出去了。
那女人还要报警,说医院打人,派出所民警同志来看过后,调解了几句就不了了之。
“你是说你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当清洁工,没有去上学?”潘玉凤看着正在吃早饭的小徒儿,声音有些危险。
高悠愣了一下,抬头看师傅。
“是啊,我在医院收集素材呢,妇产科那里,发生的事可多了。到了半夜两点多,那对母女才平安了,可把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们忙坏了。我帮同事值了晚班,所以才来晚了来。”高悠实话实说。
在这位师傅面前,最好坦诚一点。
“你不是高三吗?怎么不去学校?”潘玉凤听她把事说完,还是觉得不妥。
好好的小孩子不去上学,到处乱搞什么剧本。
“我在省城一中借读,每个星期会去拿试卷写的,现在就是复习,考试。高考我没问题的。”高悠相当自信。
潘玉凤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她儿子孙子的学习,她就从来没有操过心。
学得好不好,全看他们自觉。
“那你不是一天一夜没睡了?吃完了快点去睡一觉,就在客房睡,别回去了。”潘玉凤看不出高悠脸上的憔悴,有些困倒是真的。
“哦。”高悠喝着粥,幸好她之前就和大妮姐说了一声。
潘玉凤让王阿姨收拾了一下客房,让高悠赶紧去睡觉。
高悠睡到了下午才醒。
在练功房练了两个小时后,在潘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租的房子,又写了一会儿剧本,九点左右就睡下了。
隔天早上,高悠去潘家,再去了医院。
医院里,一切如常。
那对母女住在普通病房,情况倒是还好。
产妇的亲妈也赶了过来,照顾女儿和外孙女。
高悠给隔壁出院的床位床单时,看到那个产妇的亲妈在偷偷抹眼泪。
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儿受了苦,差点丢了命而哭,还是因为女儿生了个女儿而哭,或者都有。
高悠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一个旁观者,可以愤怒,可以揍男人一顿,却没有办法替她们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或许,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把这些事,写进剧本里,在将来的电视上,让观众骂几句罢了。
中午的时候,高悠照旧给王主任打了饭,带到办公室给她。
“王主任,你们都是怎么调整这种心理状态的?我看到那一家三口的时候,肺都要气炸了。看到那对母女,又觉得她们可怜可悲,心里很不好受。”高悠问王主任。
王爱华看了高悠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当你在这行干了二十年后,就不用调整了。”